薛子翛记得似乎就是在这个地方,当时的她救了落水的白姿姿,一切都仍历历在目,却又仿佛经历了沧海桑田,时光荏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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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薛子翛随着母亲和祖母一同来了白府,一番见礼后,她坐不住,便偷偷从厅堂溜了出来。
深秋的午后,阳光撒在身上,整个人都暖洋洋的。薛子翛半倚在假山石之上,在温暖的阳光下昏昏欲睡。她半个身子都隐没在假山石之间,一时之间竟也无人发现。
“大姐,听闻昨日你去向父亲告状了?如何,可得到你想要的回应了?”
三名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对视而立,其中一男一女长相极其相似,一看便是一母同胞。方才出声的便是这其中的女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的年龄,却已经犹如一朵盛放的花儿,明艳而又动人。
她身着锦衣缓行,鬓角朱钗摇曳,额间花钿生辉,一看就是被娇养着的娇小姐。
只可惜,那眉眼间的一丝阴狠,破坏了整体的美感。
“姐姐?呵,叫你一声姐姐,你可别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就和你那早死的娘一样,妄想贪图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对面的姑娘一身素服,长及腰间的头发仅有一根发带松松垮垮绑在脑后,在阳光下微微有些干枯泛黄。可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她极盛的容颜。略显苍白的面容,如弱柳扶风一般的身姿,无一不是恰到好处的为她增添了一丝令人怜惜的气质。
她面无表情,可缩在袖中的手却紧紧攥成了拳,修剪过的指甲掐得掌心生疼。可她似乎唯有依靠这身体上的疼痛,才能忽略心头密密麻麻如针扎一般的痛楚。
姑娘紧咬着唇畔,眼眶中蓄起泪水,真是楚楚可怜,我见犹怜。
“呵,装出一副备受欺负的模样给谁看?此处唯有我们三人罢了。”那盛装姑娘缓缓走上前,一把捏住素衣姑娘的脸,左右转动,越看眼神中的恨意便越重,一把将她推开,任由她跌倒在地,“若不是父亲说你不能浪费了你的样貌,我可真想划花你的脸。”
她背过身去,从袖中拿出一块丝帕,轻轻擦拭自己的手,而后将丝帕随意向后一甩,正正落在素衣姑娘面前。
连这一块丝帕,都比她身上衣服的布料要好。她双手撑在地上,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娘亲,当初你究竟看上了父亲什么?才愿意嫁入这样一个地方?
变故发生在眨眼之间。得到姐姐授意的,方才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那个少年忽然动了,他一把将地上的姑娘扯了起来。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推下了湖。
眼下已是深秋,本就衣着单薄的姑娘落入水中,只觉得冰冷刺骨。湖水从她的口鼻灌入,与生俱来的求生欲使她拼命挣扎,可她却始终无法露出水面。
依稀间,只看到那姐弟二人站在假山旁,对着湖中挣扎的的她指指点点,大笑出声。
若是真的这般死了,怕是也不错?这般想着,她竟慢慢放弃了挣扎,闭上了双眼。
既然我的出生从始至终就是一个错误,不如就此让它结束吧。
“噗通”一声,寂静的空间忽然被打破,不过眨眼之间,她感到有一双温暖的臂膀搂住了她的肩,似乎带着她向一个方向游去。
她睁开眼,被湖水模糊的视线中看见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侧脸。
“你……咳咳咳。”她刚一张嘴,还不等说出一句话,便咳了起来。
“别说话,先上岸吧。”那人侧过头看了她一眼,吐出一句话,动作却丝毫不曾停歇。
先前被姐弟俩支走的下人们终于姗姗来迟,眼前这一幕简直让他们心中一紧,眼前发黑,在自己负责的范围内竟发生了那么大的事,这都已经不是简单一句玩忽职守便能够了。
几人连忙跑到湖边接应。
待湖中二人奋力游到岸边时,迅速将他们拉了上来。方才满眼焦急候在一旁的侍女忙上前将捧在手中的披风披上少年的肩头。
“少爷,你怎么样?”她满眼担心,语气有些不善道,“这便是你们白府的待客之道吗?还不快去准备姜汤驱寒,请府医来看看!”
一旁的下人被她的气势所吓,忙不迭掉头就跑。
“你是何人?怎可随意进我白府后院?”弟弟在姐姐的眼神示意下,一步向前,挡在自家姐姐身前,横起手臂,将她的身形遮住。
少年淡淡看了那二人一眼,并未言语,解下身上的披风裹住方才落水的姑娘。那姑娘原本苍白的面容显得愈加惨白,毫无血色。并不算太厚的衣衫湿了水之后贴在身躯之上,整个人无意识微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