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输了不会被群嘲吧?”蓝钰珏心有余悸地问。
“什么战队输了不会被群嘲?被骂自闭的都不少。”易北反问。
“这倒也是。”
“好了,别说闲话,易队长,麻烦你给我们介绍一下YK的风格,我们好针对性地作出训练计划。”
林奕衡打断易北的信心攻击,易北点点头:
“你们之前应该都看过YK战队的比赛,首先是个人能力方面,YK的个人能力算一线队中游偏上的水平,和我们AnA差不多,他们的打法偏团战,虽然说YK战队的人人品都不行,可是彼此之间的默契远胜你们。这可能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简单点说,YK的团战很厉害,不仅仅是小范围的团还是五人齐的团战,都很厉害。”
易北非常明确地指出:“你们之前赢的局,大部分时候是因为对面试图针对小玖,但YK不是这种愣头青战队,他们会攻击一个战队最薄弱的地方。”
说到这里,易北顿了顿。
简丛赶忙拉着袁铠的胳膊问:“不会吧不会吧,YK不会要针对我吧?我好柔弱。”
袁铠哆嗦着回答:“我觉得是我。”
职业选手最烦搞心态的事之一就是:在一局游戏当中被盯着杀。
任凭心态多好,一局死上二十次,都需要时间缓缓。
如果在第一局里面被这么杀,恐怕接下来两局跟梦游也没什么区别,调整过来需要很多时间。
“放轻松,说不定是我呢!”梁玖欢安慰自己的队员。
袁铠和简丛:谢谢,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意思。
易北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坐在人群后的叶渊,叶渊脸色稍显凝重,他下意识地用左手按摩着自己的右手手腕。
在YK当了很多年替补的蓝钰珏也下意识地看向叶渊。
蓝钰珏之所以和YK战队的那几个人不合,其中一大原因就是易北现在说的这个。
YK很喜欢击溃一个战队,不是在一局里面击杀谁,而是寻找到这个战队最容易被攻破的那个人,然后不断地施加心理压力,直到那个人彻底消失在职业圈子里。
之前一时崛起,声名赫赫的Dragon战队就是这么被YK玩崩的。
“前年Dragon战队的前期可比你们现在还厉害,二线队打上来,十二连胜,即便输给了当时如日中天的BK,但是势头还是很猛。”
叶渊点点头,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在嘴边:
“确实,天才少年法术大C黎辉,一朝成名,当时所有人都觉得他有机会在世界赛场上和那些传奇战队一较高下,可是……他们遇到了YK。”
梁玖欢没有关注过这几年的战队变动,这会儿听得入神,催促道:“然后呢?”
“然后,YK在比赛前说没有那个法术C,Dragon战队啥也不是。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个道理,YK在比赛的时候选择了三大硬控职业,在赛场上把Dragon的黎辉控得接近二十秒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队友在他身边被逐一击杀。”
叶渊深吸一口气,淡淡的烟草味卷入鼻腔:
“事实上,那一场比赛Dragon赢了,但是比输还惨,因为黎辉的队友似乎接受不了自己拖后腿的事实,后面的状态一蹶不振,再然后……在世界赛前夕,直接队伍解散。”
这件事情职业选手或多或少都知道一点,再次听到不免有一些唏嘘,梁玖欢却皱眉:
“这也太容易了一点,没道理被论证不如自己队伍里的人就到了要解散的局面。”
易北无奈道:
“据我们老板掌握的消息,有别的俱乐部高价挖Dragon的人,开出来的价钱比在 Dragon这个新队好不知道多少倍,唯一的条件是世界赛前退队。”
“当时除开黎辉之外,四个人都得到了来自不同俱乐部的橄榄枝,具体Dragon内部怎么聊的我不清楚,但结果是最终解散,而那些抛出去的橄榄枝,没有一个实现。当时YK俱乐部在处联系周旋,想拉我们老板下场,说辞是什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即便AnA拿不到冠军但可以拿到更好的名次。”
“安总果断拒绝,不想干这种缺德事,但别的战队老板可不这么想。”
说到这里,易北心有戚戚焉:
“你看,搞散一个队伍根本不需要什么代价,只需要小小的挑拨就可以变成巨大的裂痕。即便在比赛场上把把都赢,也未必能够得到最后的冠军。”
电竞圈可不是只有表面上的热血和赤诚,里面的算计半点不比别的地方少,甚至多得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易北不动声色地朝梁玖欢投去一瞥,和YK的冲突但凡梁玖欢反应没那么及时,后果都不知道会如何。
FYC的众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分外凝重。
梁玖欢看了看众人的表情,问:“那个黎辉最后去哪里啦?”
“这个还真不知道……”
电竞圈的残酷就在于,当你从选手席走下来之后,哪怕你当初再惊才绝艳,留给人们的印象再深刻,没有拿到实质性的成绩就会很快被遗忘。
某一天无意之中提起,也只剩淡淡的唏嘘。
没人会在乎你去哪里,干什么,也没人会在意你退场时的心情。
没有哪个比赛一定需要某个职业选手,但是职业选手一定需要一个舞台被人记住。
“我知道。”
叶渊哑着嗓子说:
“我昨天在医院遇到他了。”
叶渊昨天在梁玖欢操作出那神乎其技的转向之后,心满意足地收拾出门去康复科。
秋高气爽,温度适宜,医生说他手腕康复得很顺利,一切都让叶渊心情舒畅。
“冷静!黎辉,冷静!”
一个悲切的女声清晰无比地传入叶渊耳朵,他下意识回头,鬓角发白的母亲轻声呼唤着青年的名字,所幸青年坐在轮椅上,女人毫不费力地遮住了他的眼睛。
而青年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是叶渊的外套,目光交汇的瞬间,叶渊被那深不见底的惊惧和悲伤吓了一跳。
他出门时随手拿了一件外套,是战队服,上面印有神庭的标志。
一个男人大跨步走到叶渊身边,手掌覆盖住叶渊背上的图标,回头冲女人颔首:
“叶渊?方便聊聊吗?”
叶渊审视着眼前的男人,一些沉淀的记忆从心底泛起:“闻人昂?”
闻人昂手掌用力推着叶渊往前拐弯:“我还是比较习惯别人叫我言如刀。”
叶渊跟上言如刀的步伐,两人走到医院内的回廊,眼前是面色忡忡行色匆匆的人群,没有人在意他们。
“刚刚那个人是,黎辉?”
言如刀深深吐出一口气:“是。”
“他……”叶渊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这样一年多了。”言如刀眼中一片漆黑:“只要看到神庭相关的东西就会发作,平时看起来还好。”
“医生说能彻底避开最好,可是以神庭的热度,哪里能避得开?”言如刀苦笑。
“那你在这里是……?”
叶渊知道言如刀以前是Dragon队的教练,没想到,黎辉的队友翻脸无情,教练却不离不弃。
“我?我不过是在赎罪罢了。”
言如刀眉峰紧紧皱起:
“当初,是我执意要他加入Dragon,是我队他妈妈说他前途无量,说神庭是热度最高的赛事……”
言如刀自嘲地笑笑,伸手指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可现在,有时候他就坐在那个树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可现在,他面色苍白地坐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地方,躲避着每一个神庭的标志,曾经最喜欢的游戏变成了一辈子的梦魇。
阳光突然变得格外苍凉。
“比最开始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叶渊说着,脑海中冒出坐在轮椅上一看树影就是一下午的黎辉。
“他腿脚没有什么毛病,就是精神出现问题的时候容易有躯体化反应,医生让他坐在轮椅上,避免身体受伤。”
叶渊复述着言如刀的话。
即便是和黎辉打过比赛的叶渊,也很难把那个在赛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与轮椅上那个双眼暗淡无光的青年人联系起来。
话题一时间沉重到让人难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