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牢房内散发着潮湿腐烂的味道。
稻草上躺着一坨生物,仔细看才能辨认出是个一动不动的人。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牢房门口,来人一个眼神示意,牢役点头哈腰把门打开。
“纪卓”
地上的人动了动翻过身,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迅速爬起。
“明兄,你是来救我出去的吗?你一定是带我出去的吧,我就知道赵大人……”
“纪卓!”
纪卓话还未说完就被来人厉声打断。
“你胆大包天连赈灾款都敢贪污,还敢提赵大人?”
纪卓披头散发跪在地上,茫然抬头,一张脸上满是脏污,哪还有半分平日俊朗的模样。
来人不屑俯视纪卓,嗤笑道:“枉费赵大人平日里对你苦心栽培,你竟鬼迷心窍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如今也不配活在世上了。”
纪卓惊恐睁大双眼:“我没有,是你说让我替赵大人背……”
“此人神志不清胡言乱语,还不快送他上路!”
立马有牢役按住纪卓,开始灌药。
纪卓拼命挣扎。
毒药穿肠过,纪卓疼得蜷缩成一团,呕出一大口黑血。
那人看着纪卓奄奄一息的样子,满意地转身离去。
视线越来越模糊,纪卓看到一个明黄色的东西。
伸手拿到眼前,原来是陪伴了他十年的平安符。
从他考中进士离开纪富村,到结交同僚,拜老师,再到背叛老师投靠赵大人,为了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他从心怀天下到背信弃义,这道平安符始终陪着自己。
忘了这是年少时谁送的了。
纪卓抖着手已经握不住平安符了。
陷入黑暗时,他好像看到了一双明亮羞涩的眼睛。
那是谁的眼睛?
猛地深吸一口气,纪卓从黑暗中醒来。
纪卓喘着粗气,盯着头顶有些眼熟的屋顶,心生疑惑。
我不是死了吗?
一转头,他对上一双好奇担忧的眼睛。
“你……”
他话刚出口,那人突然转身就跑。
??
纪卓撑着身子打量屋内,越看越心惊。
这不是我老家的房子吗?我怎么会在这?
“卓儿啊,我的乖孙……”
纪卓汗毛乍起,这声音分明是早已去世的奶奶!
他盯着门口,一个颤巍巍的老妇人进来直冲床边。
“卓儿,你可醒了,发了几天烧,你要吓死爷爷奶奶啊!”纪奶奶哭着抱住纪卓。
纪卓僵着身子还回不过神。
可是这熟悉的气味就是奶奶身上独有的。
纪卓红了眼睛。
十年前他离开纪富村,两年后爷爷重病,他赶回来办了丧事。
他想带奶奶一起进京,但奶奶怕拖累他拒绝了,他只好拜托邻居照顾奶奶,每月寄钱回来。
但又三年后他收到奶奶去世的消息,彼时正是他站队老师和赵大人的关键时刻,最终他还是没有回来,只拜托村长处理了后事,一直到死,他都再未回过家乡。
“奶奶……”
奶奶浑浊的眼睛留下一行行眼泪。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奶奶手掌温热粗糙的触感让纪卓回过神来。
我真的回来了?
奶奶拉过身后的人:“这几天多亏了小优照顾你,我和你爷爷要上坡,你烧得迷迷糊糊没人在身边不行,幸好有他,快谢谢小优。”
纪卓看向床边瘦瘦高高的年轻男孩子。
此时拘谨地低头站在旁边,手紧紧攥着衣服,好像很紧张的样子。
纪卓:“谢谢你。”
小优抬头快速瞟了纪卓一眼又低头抿唇一语不发。
纪卓看清了小优的长相。
脸小小的,很瘦,皮肤晒成小麦色,但眼睛大大的。
纪卓仔细想了一下,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应该没什么交集,他不太记得了。
“那天你从城里回来下那么大雨,淋了雨可不就要发烧,若是耽误了进京赶考的时间怎么办?以后不能再这么任性了。”奶奶温声交代道。
是了,前世的时候,在进京之前他确实进城拜访了夫子,夫子还好心为他凑了盘缠。
纪卓的爹娘因救夫子而死,夫子心生愧疚,潜心教导纪卓十年,若不是夫子,他一个山旮沓里的乡下娃,就是再聪明也不可能考上进士。
原来是回到了这个时候。
只是……重来一次,他还要继续走上老路吗?
纪卓看着奶奶殷切的眼神,微笑道:“我知道了,其他的事后面再说吧咳咳咳……”
纪卓突然开始咳嗽。
眼前光线一晃,没一会儿小优端着碗水进来递给纪卓。
纪卓止住咳,朝他微微一笑,接碗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小优的手。
小优猛地一缩手,吓了纪卓一跳,
纪卓不明所以看过去。
小优却忽然转身跑了出去。
他是脸红了吗?但他皮肤那么黑能看见红吗,肯定是我看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