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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4章 千舌议,千心猜,一念之明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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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征兰把呼叫中心背在身上。

她和颜阎当九千挣钱的时候随性而为,几乎不做计划,只挑简单和有趣的熵脑抓。唯独在逃跑上极尽详细,搜刮了不少武器来防身。

呼叫中心门内左侧是鞋柜,右侧放了一只侧开收纳箱。在屋里可以坐着它换鞋,在屋外可以把手伸进包里,手一勾就能摸到开口。

刘征兰用两指夹着刀尖,从扁扁的深绿色书包中拈出一把福克尼文f1。

她第一次拿到菜刀,就像爱上物理一样爱上冷兵器。如此冷酷,如此远离人性。不因软弱的爱恨而变更自己的轨迹,刺进世界的骨缝,人体的罅隙。

手握利刃,杀心自起。她有时候觉得,自己随身带刀,可能就是为了这一天。杀了某个人,或者杀了自己,最好是怒火滔天之下屠杀全家,然后放声大笑着任子弹在自己眉心上开一个窟窿,仰倒进无尽的暗河中。牙齿变成黄石,血液生成愚人金。

可事到如今,杀死一两个愚弄她们的生物,她也并不惋惜。因为银芯梅它们的友善和康烁影的犹豫,她放过了萝比厄尔,没道理再放过这群把爬行文明当作玩物的畜生。

她双手握住热塑性胶体,举起的瞬间无比轻盈,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身体带动胳膊,胳膊带动臂膀,她把自己当成一件钝器往下砸。

“刘征兰!”

像是滚烫的岩浆浇在冰块上。

福克尼文扎在棉花团子LwL的长耳朵上,血流向四方。

刘征兰对面,红得像一只蜡烛的宋悦馨疑惑地看着她,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要是看不下去社会青年就揍人啊!打狗能有什么用?”

人类和智械移民还能说出中文,但是灵肉的喉咙结构无法发出类似人类的语言。宋悦馨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所以从头到尾都都在状况外,甚至还想摸兔狲。

刘征兰低声道:“他们不放人,非法拘禁。你不害怕吗?”

“怕能怎么样,这里是他们说的算。现在就是美国总统来了,也得按劫匪的话办事。”宋悦馨的眨眼频率快得出奇,像是电视跳频,“按规矩来吧。这根出水好的笔给你。”

刘征兰深深地看着地上的狗,又抬起头望向身边把她们当作筹码的傲慢生物。

这些生物的表情里,是一方依稀可辨的空白。它们似乎终于意识到,脚踏实地的生物和宇宙漫游的生物,都可以被尖刀刺死。漫长的历史、压倒性的科技、渊博的学识,都能在一柄刃器的威慑下烟消云散。

宋悦馨又拉了刘征兰一下:“快走。真打起来你干不过。”

刘征兰没有动。

宋悦馨蹲下来,把福克尼文从柔软的长耳朵上拔出。这一刀只如同打了一个耳洞,血迅速地自己止住了。

吞下药片后,无数词汇和记忆在脑海中翻搅,每一次眨眼都能看到皮肤上的汗毛。宋悦馨感到世界前所未有地清晰,布满灰尘的记忆启封,年久失修的逻辑运转。她可以用五首仅有一面之缘的诗词歌赋去描述流血,她可以用手理清世界的脉络,相互作用力的轨迹,电势该如何用图像去想象,力学所有的分解与合成……她甚至有一种错觉,自己说不定能用肉眼算清卫星和地球的轨道。

而她什么都没有做,她居然只是在这里,用尽耐心和真诚,调动自己的词汇去描述:“我知道你从小就很聪明,是我们这一代最聪明的。但是你总是搞不清楚情况,就算你再厉害,就算你是美人,是千金,是天才,你也不能脱离社会生活,你终究要为人所用。虽然这对你这种天之骄子很难,但是你早晚要学会屈居人下,不然你什么都不是,比如这种情况——”

她努了努下巴,指向周围的人:“它们要是全上来和你打架,你能打得过吗?我们这儿以前乱的很,社会青年下手真动刀,不然榕城学校门口怎么会早中晚都有护学岗?我真不希望你受伤。”

刘征兰沉默地看着她。

宋悦馨的脑子里有火在焚烧。她需要信息,她现在必须去用脑,解题,写诗,阅读,观察一队蚂蚁搬家……

宋悦馨沉默地看着她。

“你是这么想的。”刘征兰说,“那好吧,我们来考试吧。”

两个人沉默地坐在桌边,拔开笔盖。

“那个谁。”

“啊?哦……”小个子惊魂未定,“您说我?”

“草稿纸。”

两张空白试卷恭敬地放在桌上。

黑皮肤女子弱声弱气地叮嘱:“考不过就不许跑了哈……”

“废话真多。”刘征兰说,“计时一小时。”

小个子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还挺时髦,是新款苹果。

“三,二,一,开始!”

同时落笔。

质量为m=0.5kg的滑块放在水平面上O点,现给滑块一水平向右的初速度v0=9m/s,经过一段时间滑块与竖直的墙壁发生碰撞,已知碰前的速度大小为v=7m/s,碰后的速度大小为v'=6m/s,0点与竖直墙壁的距离为L=5m,滑块与竖直墙壁碰撞所用时间为t=0.05s,重力加速度g=10m/s2.则下列说法正确的是什么?

唧唧歪歪的墨迹死了。这么多信息最后也是给那几个公式做铺垫,宋悦馨眼睛一扫就能速算。高中物理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太直接了,完全是给刚学会公式和规律的新人做的,如果实在要选,她宁愿做几道弯弯绕绕的数学题。

滑块与水平面之间的动摩擦因数为0.16,不对。动能定理-μmgL=1/2mv?-1/2mv0?代入,答案是0.32。

滑块与竖直墙壁碰撞过程中动量的变化量大小为0.5 kg*m/s,一看就不对。取碰后的速度方向为正方向,数这么小一看就是取负方向了,直接跳。

碰撞过程中竖直墙壁对滑块的作用力大小为130N。动量定理得Ft=△p,代入数据解得F=130N。C正确,D不用看了,看了也是浪费时间。

必须要快!要全方面地在刘征兰最擅长的方面击败她!

宋悦馨冷笑了一下,用余光斜睨刘征兰。对方正抿着嘴,埋头苦算。

她由衷地笑了,心算之余还能空出一片净土给自己思考:“反正也出不去,今天就在这里考过你,让你唯一的长处也黯然失色好了。”

“你小时候就是这样的人啊。所有人都讨厌你。你指出我们对老师的崇拜是愚忠,你断言多情的恋爱小说是愚蠢,你质疑老师的正确与高度。你甚至偷偷告诉我,你觉得因为小花小草或一缕阳光而治愈伤痛的人注定艰苦一生。因为命运对他们的不公,他们能轻易原谅,不去追究不去愤怒,随随便便地就把自己哄好了。这种人注定承受更多伤痛。他们称之为热爱生活,你称之为无力反抗,注定承受更多伤痛。我就是那样的人,而我听完了你的判词。

“但你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就算我们再恨你,你的名字依然悬挂在排行榜的顶端。就算老师再讨厌你,你的名声依然能让她补习班的学生翻出一倍。

“世界上就是有你这样的人,你们的诞生就是天降异象。从最低贱的血脉中诞生,奇迹般地不可抑制,将努力视作尘埃。

“但是连你也不得不承认,世界天然有阶级。父母可以借用道德的惯性控制孩子,警察可以借用秩序的惯性严以待人,上级可以用喜好决定下属的前程,政治家可以用灵光一现决定时代的走向。你身在其中,只是万千天才中的一个。我也身在其中,是上亿普通人中的一名。谁都不是不可替代的。

“在这样的规则下,你必须服从眼前最庞大、离你最近的权力。就算被人说是阿谀奉承也好、媚上欺下也好,至少比错过本该属于自己的成功要幸福!

“刘征兰,你也必须——你早晚!要习惯这样的世界!和班主任搞好关系的我,比你更早知道考试的排名,比你先一步成为团员,未来也会比你先入党,比你更早获得导师的推荐。

“我并不恨你,即使所有人都恨你,我也并不恨你。你是我难得的真心朋友,我担心你。你要继承所有孩子儿时的愿望,你会成为科学家、数学家,在实验室里穿梭,在礼堂里演讲。

“但是你想达成一个愿望,途中必然碰到许多阻碍。同学的嫉妒、导师的刁难、外界都否定。你不屑于、也不会人情往来,你一定会绕开这些困境,在愈加艰难的路上报以百倍千倍的成绩。但是如果你次次绕路,总有一天,你会离目标越来越远!明知有捷径可以跨越障碍,只需要嘘寒问暖、破财消灾,你为何不去呢?你为何不去呢?

“我必须考过你。我必须让你知道世界的残忍。聪慧无法解决所有的问题,无法引领你到达你的目标。这个世界不是冰冷的公式,它是无数的人。

“即使你再讨厌人,讨厌我们的软弱多情,讨厌我们的反复无常,你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充满了人。你想做任何事,都必须仔细穿行在人心的蛛丝里。”

刘征兰已经在做填空了。

均匀带电圆环?电场啊……不能根据答案判断对错这点很麻烦。因为有对称性,所以圆环上的电荷对距离圆环中点高度为d的点电荷的场强被抵消,只剩下竖直方向。圆环半径r大于d,电荷量为q的点电荷处,受到的电场力小于kQq?/d?……

她不用抬头就知道宋悦馨在看她。她应该为她已经开始做填空而震惊不已,她的解题节奏会变得更快,草稿纸马上要翻面,而且,她一定正想在她最擅长的领域考过她。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宋悦馨,你就是这样的人。

“你就是这样的人啊。所有大人都喜欢你。你早在规则诞生前就明白如何获得夸奖,什么招致辱骂。你像一个按下按钮的实验者,用各种行动试人们的反应,再根据外界的反应划定安全区。如果在末世,你一定是能活下来的人吧。

“老师最信任你,会听从你的建议。你是第一个入团的人,团支部宁愿剔除票选也要让你首先入团。虽然拥有自我后的同学们看不起你,但你的的确确是领导的心腹。你看不起所有人。因为你只向当下最强大的力量屈服。你鄙夷爱,蔑视知识和信仰,轻看道德和法律。你觉得不会奉承是一件愚蠢的事,这会让人们失去很多本该拥有的东西。

“但是宋悦馨,世界上不是只有利益的交换。人们是有心的,有心就会有爱,有爱就会有正义。人会同情他人的遭遇,会顾忌自己落得相同的下场,所以才出现了规则。规则是理想在这个世界的摹本,而你所谓的‘人心’才是作弊的手段。

“人情练达,我承认它能令人生更轻松。我注定不能运用它,所以我承担了代价。对于你,我无言再劝。人不能只为人情而活。我难道能因为我恨的人身居高位就放下仇恨吗?我难道会因为我喜欢的人默默无闻就厌弃对方吗?如果真是那样,那么我和一台比大小的全自动计算器有什么区别?

“你呢?宋悦馨。你是怎么想的。你应该会觉得是为了我好吧。可是你做了什么?你和议论我的人成为了朋友,你赞同厌恶我的老师,你昧下我的作文。你在对权力无尽的追求里丧失了自我吗?还是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如果我是那样的人,我为什么要和你成为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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