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佳棠在院子中心的凉亭里坐下来,谢桥的笔记本摊开放在石桌上,这破院子甚至就一盏灯,被吕建业挂在荒芜已久的葡萄架下,映照出昏黄黯淡的光。
她拿出手机用手电筒照明,光路沿着谢桥的字迹一行一行往下走,沈佳棠很艰难的分辨着他到底写了什么玩意儿,那字迹犹如狂草一般龙飞凤舞,重点地方横跨好几个竖线格,让人摸不着头脑。
沈佳棠对着那本笔记研究了半个小时,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十来年前的谢桥,是个不折不扣的天赋型选手,而且对自己的天赋十分有自知之明,术法的基础要义和修炼手法他都不稀得记,从第二页开始就直接是战斗形态高难度姿势和火术运用。
沈佳棠翻遍整本书,终于让她找到一个讲基础内功运气的,她按照上面所说的,闭起眼睛,丹田热血自周身散开,徐徐围绕四肢和指尖,不多时她就感到四周空气似乎被她的心火浸润的凭空升高了几个度。
屋内谢桥仿佛感觉到了什么,在房中悄无声息的将窗户掀开一条缝,静静注视着窗外。
“外化于形,内化于心。”沈佳棠喃喃的念叨书上的字。
这是什么意思?
八个字的旁边画了个滑稽的小火柴人,一手向外撑,一手折臂,拳心抵住心口,脸上挂着个大大的微笑。
沈佳棠虽然不解,但仍然依葫芦画瓢的照做。
她刚摆好这个姿势,掌心热意就自动流淌,但速度十分缓慢凝滞,沈佳棠略一收力,攥紧了拳心,逼着手腕上的这股热气推进了胸肺处。
下一秒热浪在她胸口砰然炸开,烈火焚心一般将几处大穴烧的生疼,沈佳棠猝然一张口,血水就从喉咙里涌出来了。
“分流而下,汇于江海。”
她一只手五指张开扣紧了石桌的缝隙,仰头深吸一口气把血水全咽回去了,胸口的热浪承受不住,轰然下坠,填满了她冰冷虚弱的四肢与内脏。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佳棠伸手一抹脸颊,生理性泪水淌了满脸,她气喘吁吁的拿袖子擦了擦,感觉全身上下蔓延在一种热乎乎的温暖里,剧痛过后就是极致的舒服。
沈佳棠哆嗦着指尖,去探桌子上的笔记本,她颤巍巍的把本子翻了两三页,汗水濡湿了一部分字迹,好在勉强还能看清。
她就着含混不清的灯光看了一眼第三步骤。
第三步骤只有两个字。
灭顶。
沈佳棠实在是想骂人,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他是不会讲人话吗?!还是压根没考虑过传承功法造福后人这回事?
灭顶,灭顶……
灭顶是什么东西,谢桥本人虽然就在这个院子里,但是沈佳棠满喉咙的血,一张口就是嘶哑的呜咽声,她烦躁的几乎能把石桌抠出个洞来。
“把气息顶到天灵盖上,不就好了?”不远处传来一个带着笑的声音。
沈佳棠头昏脑胀,下意识就跟着做了,也没顾得上分清此话的真实性和可行性。
热流滚滚,从胸口正中直奔头顶,沈佳棠耳朵嗡的一声惊雷巨响,血液冲顶的瞬间她十指咔的一声用力,骨节泛白直接扣进了石桌里。
身体周遭气浪如虹,转瞬间沿着四面八方奔袭而去,沈佳棠身体吃不住这么强悍的力道,仿佛被从里到外狠狠一撞。
她身形一歪,毫无意识的向后仰去。
不过下一秒她的肩膀就被一双沉稳有力的手扶住了。
谢桥站在她身后,双手扶稳了将她放好,手心落在沈佳棠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老陈,如果你下次搞不清楚状况,就不要瞎指点,好吗?”谢桥语气难得冷硬的对着不远处藏身在黑暗里的那个人说道。
老陈在对面嘿嘿嘿的笑起来,满不在乎的轻声道:“我就是好奇啊,寻常人要是按照你玄门首徒谢桥的功法练内力,到底会不会死?”
谢桥轻轻拍了拍沈佳棠肩颈几处大穴,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叹息:“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老陈,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现在都快想不起来那些日子了。”
沈佳棠短暂的晕眩了片刻,她瞳孔微微震颤起来,紧接着唰然睁眼,双目赤红,翻起一掌,回身拍在谢桥胸口。
沈佳棠此时神志不清,再加上刚修习内功的人下手没轻没重,一掌下去的力道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谢桥猝不及防踉跄几步,颓然跪在了地上,一丝血线从唇边蜿蜒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