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这一手说哭就哭,涕泪横流的样子,看得季商都有些……惊叹。
他顿时联想到了某位菩萨装份的瘦小老妇,也是这么收放自如。
在荒星时,除了那些还无法自控的婴儿,他真的很少见到人哭。
不仅无用,还是在浪费体内珍贵的水份。
这不得不提起他第一次进入巨大的,装满热水的浴桶,却只是为了让他清洗身体时,他感受到的颤悚感。
季商伸手按了按眼窝,一时有些走神。
“可怜我儿啊,生得花容月貌,也不晓得可是命薄,遇那邪魔作崇,生生困了三年不得解脱。”老妇人拉长调子,拍着大腿,凄凄惨惨地念叨,“与其在家受这苦困,想着远远打发了,也有几个安生日子。唉,生离之痛难捱,可又没得办法,郎君千万体谅则个,可怜可怜我这婆子,实是爱子心切啊。”
见季商不说话,老妇人沾沾眼角,又连连唉叹几声,实在有几分可怜。
而在这一方院子中,任老妇人哭得凄凄惨惨,对面坐着的年轻人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怎么看都有些世态炎凉的感觉。
老妇人带来的随从立刻就看不过眼,冲着季商呵斥了一声。
可被季商眼神一扫,那个随从立刻噤了声,连老妇人都吃了一惊,打了一个响嗝,止住了哭声。
“这,这是送上门的好事,你再多思虑,多思虑。”老妇人有些慌张地应付了几句,又找了几个借口,从院子里离开了。
季商轻轻出了一口气,身体放松了下来。
他生活的环境和这个地方相差太远,哪怕有智脑的分析,他也很难理解一些事情,比如刚才那个老人的行为是以什么样的逻辑来支撑的。
至少,对于人口匮乏,特别是生理意义上的健康人口几乎所剩无己的基地而言,是绝对不会主动把这样的优质人口切割出去的,这就像是一种舍弃。
他无法理解这样的婚姻模式。
智脑上列出了无数解释这种婚嫁模式合理性的资料,季商却没有阅读的欲望,反而去翻看起了《西游记》原著。
把相关章节又看了一遍,季商走出了院子,随手招了一个小童过来,问他刚才来的老妇人是哪家的。
“是高太公家的。”立刻就有小孩争着回答道。
“翠兰姐姐的娘亲。”
“是我姑祖父,呃……我可以带你去他家。”
季商奖励了回答的小孩每人一颗蜜饯,立刻像是在野地里放了一粒米,引诱来无数蚂蚁一样,把附近的孩子都吸引了过来。
这个外地而来的商人,在小孩子眼里简直神奇极了。
在一众围过来的顽童的注视下,季商也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直接坐在了门槛上,问他们这庄里庄外,有什么需要帮一把手的人事。
这些小孩年纪虽然都不大,看起来消息却灵通得很,在零嘴的诱惑下也十分积极,堪称知无不言,唯恐言有尽时。
一小儿道:“庄头小石头屋里只一个老爷爷,稻子割不完,等我们家做完工去帮衬,恐要下雨了。”
又一娃娃道:“我家闹耗子,请的狸猫来,耗子和猫一道打滚玩哩。”
……
小小一个高老庄,在这些顽童嘴里,好像遍地都是麻烦,处处都有可怜人。
季商也不挑事情大小,先去了那个叫小石头的家里,小孩看着瘦瘦小小,说是有五岁了,就算是荒星上的标准,也最多达到了三岁的指标。
明显的营养不良。
在一老一小的千恩万谢下,季商便到了他家的田地里,看到了显得稀疏的稻田。
荒星上自然是没办法种水稻的,全荒星上的人恐怕都没有吃过这种曾经的主食,只有少量的粮种还储存在种子库里——传说中的种子库还在人类当初迫降的飞船里,不知道还有多少留存至今——但季商看过一些图像资料,完全不是眼前这种低矮干瘪又稀疏的样子。
季商自然也有育种相关的资料,但在这个小小的高老庄,恐怕连交易的对象都没有。
地处边陲,自给自足,少粮者无法尝试,粮食充足者又有何必要呢。
“就,就是,是,是这,这一片。”小石头局促又结巴地比比划划,两只手在背后都要扭烂了,显得又感激又羞愧,像是要把自己种进这田里去。
季商只是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手里的镰刀。
这个古老的农具是一把铁器,只是杂质太多,比较劣质。
季商手上附上金属护手,大拇指和食指夹住镰刀的刀刃,瞬间有高温传导出来,刀锋随着季商手指的移动变得通红,飘起了小股的黑烟。
等季商收回手,镰刀上的温度褪去,刃口反射着冰冷的光芒,显得非常锋利。
周围的小孩都被这变戏法似的一幕惊呆了。
“这,这就是法术吗?”有个小孩呆呆地道,“我,我,待我长成,我定要去寻仙问道,学这般变化万千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