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芳芷笑笑,咬下一口灰汁团,这东西其实在现代应该算的上是宁波的一种小吃,也正好对上摊主说自己是南方人,其实就是用早稻米和灰汁,黄糖混合制作成的小丸子,吃到嘴里清凉爽滑,不粘牙,又有一股独属于稻草和泥土的芳香。
也不是特别上头,但到底是在大西北不常见的稀罕物,所以秦芳芷回来的时候才会特意买了一袋。
“看冯掌柜的表情,今日生意,谈得很顺利?”秦芳芷开门见山。
“依照夫人的吩咐,对谢家的出价,我都比对林家压低了一成,我们买得多,他不会不同意,等过了商署的核验,这个价格,自然会被有心之人透出去,到时候我再继续压价,加大谢家的采购,减少从林家和吴家拿货。”
“平城的食材供应并没有出现垄断局面,各家餐馆因为战事关停,没有盈利,自然在采买的价格上会货比三家,就算之前有固定的合作商,但价格差距如果越来越大,他们也会动摇,商人逐利,让他们自己先斗,咱们静观其变。”
秦芳芷喝下一口花茶,这次她是下了血本,直接出手给了冯掌柜500两,只有资本才能打败资本,舍不得孩子,也套不着狼。
“可是夫人,如此,往后定会出现价格混战,那对那些没有龌龊心思,本分卖良心价的食材商户,岂不是打击?”冯掌柜还是问出心里的担忧。
“你以为现在这些大厂商卖的价格正常?”秦芳芷的眼神冷了冷:“将军府的账本,我从金陵带过来的账本,大到良田宅子,小到每日米粟采购,我都细细看过,从四年前起,平城某些商品的价格之高,足以与金陵相较!”
“凡入平城商会,商会中卖家所卖商品出价皆需向府衙报备,那一斤产地相同,品质无差的细面,何至于陈家卖35文,到了林家,就能达50文了?可是你看,有钱人去林家买,穷人又买不起细面,陈家铺子都快倒闭了。”秦芳芷冷哼一声。
“还不是因为林家姑娘是知府蒋大人的妾室,旁的有钱人家想巴结……”
冯澄心直口快,说到此,突然反应过来:“夫人,所以您和将军此次出手,想要彻底整改的不仅是平城商会,还有平城官场?!可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其中危险……”
“总得有人做,否则就算战事了,平城也不会安宁。”
其实对于秦芳芷本人而言,这件事本于她无甚关系,她想做的不过重操旧业,开一个属于自己的美食摊子,美食铺子,好好给大梁贫瘠的美食行业带来一些震撼。
但奈何夫君太帅,秉承着帅哥的忙还是要帮的原则,带着这样一层滤镜,她劝服了自己:好好整顿一番也好,如此一来,自己未来的产业也不会受这些官/商勾结之扰,所以,她“聪明”的脑袋瓜子便加入了这样一场斗局中。
前世,虽然她只是一个通晓天下菜,“手可转乾坤”的——厨子!不是什么文学大师,也不是什么科学大家,但是能将厨师事业做到顶尖,她也绝不是头脑空空的酒囊饭袋。需要动脑子的时候,她还是很给力的。
“可是,夫人当真信谢家吗?谢家小姐不也是司仓大人家的夫人?”冯澄开口。
他表面身份是冯记酒家的掌柜,实则来此也不过三年,是忠勇侯府安插在平城的一条暗线。
老侯爷和三个少将军并不是一年四季都待在平城,他们不在时随留有一部分玄甲军驻守,但到底,驻守的兵士在明,很多事情不方便出面也没法追查太深。
所以老侯爷布了许多暗线来,他就是其中一条。
“暂时不太信。”秦芳芷答道:
“不过,谢家好与坏不重要,我虽叮嘱过王夫人不要将我的身份暴露,但人家到底是一家人,她若说了,那无非委屈了你,从暗变明,商会知晓你是我们的人,对你的做法,我们的行动有警觉,但你也说过,暗线不止你一条,他们盯紧你,我们其余的人就更方便行动。”
“当然,如果王夫人遵守了约定,没将你我身份暴露,那一切便是按最简单的方式行进,左右,让他们内斗是定局,不同的只是我们使哪条计罢了。”
秦芳芷的手指哒哒地敲击着桌面,先前韶煜风同他讲过,若冯澄这条线失利了,他安排的其他人便会出手,总之,总会有后路。
他说得自信,那副运筹帷幄的从容,当真和平日那个被她一调/戏就面红耳赤,被她一嘴欠就气急败坏的少年郎半点不像,当真是一副纵横疆场,总揽全局的年轻统帅风姿。
秦芳芷也不问他所筹备的后路是什么,无所谓,他说能信,那她便信,就像她信誓旦旦地说——我有一计时他没有犹豫,点头应允那般。
若欲成事,强强联手乃其一,互相信任为其二,缺一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