潭越可真是个聪明人,陆允慈暗暗思忖。只可惜......
“嗯,我也想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她知道方才潭越的话很大程度上是虚张声势。
这边,陆允慈和潭越短暂达成一致;那边,迟迟看不到她归席,宋明康有些着急了。
江北尘看出了宋明康的烦躁,又瞥了眼他身侧空荡的座位,什么都明白了。
他向来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只觉得眼前这出戏实在有趣,于是开口,不怀好意地试探:“这次生辰宴后,宋公子也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可有什么心上人,我令父皇给你指个婚?”
这下子,宋明康哑然,不是他不想承认,是因为这事八字还未一撇。
眼下气氛尴尬,他只好以醒酒为由,离开宴席,请客人自便。
刚一出来,微风拂面,他却并没有清醒多少,心底某个地方,好像更混沌了。
他不受控地寻找她,到处跑,却没好意思拉人询问,没一会就满头大汗,混乱中撞到一人,刚要道歉,看到是潭越,话到嘴边立刻止住。
“走这么快,找谁啊?”潭越说话毫不客气。
当务之急不是斗嘴,宋明康懒地跟他计较,一股脑问:“你有看到睇儿吗?”
“我怎会知道,她方才不是坐在你身侧么,离这么近都看不好。”潭越不以为然耸了耸肩,丝毫不掩饰言语间的嘲讽。
宋明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你定要在今日给我添堵?”
潭越笑了,满不在乎打趣:“你搞清楚状况,找不到睇儿是你的问题,与我何干?”
眼见四下无人,心底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宋明康毫不犹豫攥住他的衣领,将他往墙上摔:“你给我好好说话,今日宝月楼是我们宋家包下来的,这是我的地盘,你谨言慎行。”
“是,今日是你的生辰宴。”到了这一步,潭越彻底肆无忌惮了起来。“倘若你我今日在这里打起来,丢的是谁家的面子你自己清楚,再者,真要硬碰硬,你能打过我吗?”
潭越自小习武,宋明康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他们彼此都清楚。
冷静片刻,宋明康的手缓缓松开,但依旧咬牙切齿。
潭越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衫,从容不迫地开口:“从前我们一直都是一起,你不也心安理得,怎么,现在睇儿恢复了自由身,你倒想将她独占?”
“你别忘了,那天发生的事,你是默认的,睇儿半死不活走了一趟鬼门关可有你的一份功劳,现在怜香惜玉喜欢她,是不是太晚了点?她会怎么想那天的事?”
说着,潭越的余光飞速投向了走廊尽头,但很快便不着痕迹移开。
被一针见血戳穿现实,宋明康眼神开始躲闪:“你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
他想索性承认,自己就是喜欢上睇儿了,以后不许潭越再靠近她,但是......
“你什么你?你不觉得你现在这样子特别可笑吗?”潭越步步为营,继续刺激他。
宋明康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在潭越口中,喜欢上睇儿好像变成了一件可耻的事。他若是承认,岂不代表他是先动心的?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她从前可是寻芳阁的人,和多少人有染!我愿意和她待在一起,原因你不懂吗!你不也是喜欢和她在一起吗,你也没少强迫他!”
终于,潭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宋明康立刻意识到不对,心狠狠一颤,看到睇儿缓缓地从走廊尽头走了出来。
!
“睇儿,你听到方才宋明康是怎么说你的吧。”
宋明康脸色煞白,想急忙为自己辩解,但话到嘴边他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陆允慈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无声滑落。宋明康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觉得自己大错特错,一开始就错了。他被潭越摆了一道。
他听到睇儿平静地开口:“听见了。”
他的心好像一瞬间空了,任疾风暴雨吹过,只剩空荡荡回声,什么也无法留下。这根本和他想的不一样,因为他强装的自尊心,他将睇儿彻底推远了。
潭越喜形于色,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意。“睇儿,他这样看轻你,你万不可相信他。”
他走至陆允慈身侧,手搭上她的肩,接着不由分说将她搂入怀中,当着宋明康的面。这无疑是个占有欲极强的动作,宣示主权的意味不言而喻。
宋明康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步伸手就拉陆允慈,拼命想把她抢过来。
潭越当然不准,呵斥:“你干嘛呢!给我松手!”
......
事情就是这样难以预料。
当动静惊动宝月楼众宾客时,宋明康衣领都被扯皱,几乎被潭越压制,面颊青紫,嘴角有血渗出。
待到江北尘赶来时,看到陆允慈慌张无措地站在一侧。
“他们怎么打起来了?”他问。
陆允慈摇了摇头,疑惑地看着他,一副受惊吓的模样。
宋明康在这场生辰宴上丢尽了脸,被潭越打趴在地不说,还被好多人看到。最终,这场闹剧以潭越父母和宋明康父母握手言和收尾。
无论表面上多么温顺谦和,但自家父母永远偏心自己孩子,更何况今日是宋明康的生辰宴,闹这么大,宋明康父母难免不心有怨言,两家的梁子无形中结下了。
深夜,不少人就此安置。
宋明康、陆允慈、江北尘的房间紧挨着。
她刚躺下,就听到了敲门声。
“睇儿,是我。”
是宋明康的声音。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让他进来。
她未将门关紧,堪堪留了一道缝隙,刚一转身,就被他轻抱住。
“今日的生辰宴,我一点也不快乐。”他声音闷闷的,似是在喃喃自语,又似是在她面前诉说委屈。
他开始不停解释,语言没什么逻辑,到最后,连声音都在哽咽。他慌乱地调整情绪,强忍落泪的冲动,否则在她面前,真就一点面子都不剩。
谁知睇儿猛地转身,沉沉地看向他。不知是夜色过重抑或是一整日的消耗令她疲惫,宋明康觉得她的眼睛没有白日那么亮,漆黑的瞳仁,宛若千丈深水,眼底有太多他看不懂的情绪。
在这样的对视下,他的心莫名更慌了。
片刻,陆允慈错开目光,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背。
强撑了这么久的心理防线彻底崩塌,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得到了理解。他将怀中人抱得更紧,哽咽着声音:“我心里难受。”
后来,缓过神后,他情不自禁就将她往床上带。
他的睇儿没有推开他、抗拒他,但也没有去迎合他。
他退开一点,一手将她那双纤细的手腕攥至头顶。月光下,她模样实在惊心动魄,皓腕凝霜雪,整个人近与月色相融,带着冷意的苍白倾倒了整张床。
“可以吗?”他颤着声音问她。从前,他不可能会这样。
陆允慈不说话。
于是宋明康开始锲而不舍地征求同意,“睇儿,可以吗?睇儿,求你了,睇儿......”
陆允慈有一瞬的恍神,曾经,她看上姐姐做的木雕玩具时,也是这般索要。姐姐,可以给我吗,可以给我吗......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
她刚主动攀上他的肩膀,他便按耐不住地扑向她。很快,她被巨大的阴影笼罩,一切水到渠成。
她微微侧头,看向留着缝隙的门,宋明康原本要落于她唇上的吻擦过她纤长白皙的脖颈。
果然不出所料。
门缝外,江北尘紧攥着手中东西,方才她掉落的香囊,被他拾到。
门内,床上的女人衣带半开,直直地看向他,眼底沁着水汽。
对视的刹那,她黑漆漆的瞳仁成了笼中惊鸟,受惊的瞬间拼命想从笼中挣出,却被硬生生框住。
那神情,分明是在向他求救。
他不会觉得香囊是她故意掉的,陆允慈心想。
——她自以为自己所有表现都天衣无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