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荒谬只是她心中的荒谬,空白重新被现实填满,戚颖忽然发现,“祈安帝什么都知道”这一事实,其实并不需要太过惊讶。
早前不是已经有所猜测了吗?而且一代英主要是看不穿儿子们的斗法,他又怎能担得起“英主”这样的名号。
只不过是“权力”,只不过是“权衡”,只不过所有人都在这些人的棋盘上早早被定好了各自的位置,被吃掉了也是早就写在他人笔下的故事。
“臣觉得应该。”孔宿大步走过来,声音虽然沙哑,但那话语却如钟音敲响,震彻耳畔。“做的不对,就应该得到相应的惩罚,不然怎么能把这次教训牢牢记在心里,使它们再不敢犯?”
他站到祈安帝的对面、戚颖的身侧,他不想绕弯的时候,说话就跟木头一般直愣而难听,但这根木头也狠狠地扎进了地里,定住了险些情绪失控的戚颖。
缓过神来,戚颖甚至还能冷静地想,如果第一个来找自己的不是孔宿,她今日是生是死,是依着自己的意愿行事,还是被人裹挟着往别人的目的行走?
有太多的可能,但大概很少能有她现在这样自在,这样的想法使她不合时宜地笑了出来。
祈安帝既然说了今日只当互相是小辈长辈相处,就不会戳破小姑娘险些崩溃的事实,他还是关切地问:“怎么了?”
说了这一句关心,祈安帝也没忘数落孔宿:“你说的倒是容易,只是动动嘴皮子,是指挥不动朕帮你做事的。”
明白了某些真相之后,再听这些话语,又能品出更多的深意。戚颖宁愿不要这样的“顿悟”,只可惜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走在了这条路上,而离开的契机还没有出现。
“陛下,我也有个问题想要问您。”抛开之前所有的看法,只把祈安帝当作“人”来看待,戚颖奇异地接受了他也有私欲这一事实,并且迅速地把内心的怒火扑灭。
祈安帝撤回了看着孔宿的目光,转而看着戚颖:“你说。”
他今日对小姑娘有莫大的耐心,哪怕接下来会听见不少大逆不道的话,他都可以装作听不懂的模样来包容她。
孰料戚颖犀利是犀利了,却还是拿幼狼们说事:“这些小东西们是您亲手养大的,因此您舍不得惩罚它们?”
看来她倒也不是完全的直愣子,祈安帝心中有些赞许。他配合道:“可以这样说。”
“无论他们犯了什么错,您都会原谅吗?”
祈安帝甚至认真想了想,道:“并非如此。但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嘴上说说就能做成,也不是所有的小错都要受罚。朕还没有亲眼见过它们闯下什么大祸,朕还是很疼爱这些小东西的。”
“那么,我会帮您找到您想要的东西。”戚颖直白地看着他,在这一刻倾尽身上的锋利,“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哈哈哈……”祈安帝大笑起来,“好!朕等你的消息。你现在就和它们玩耍去吧,别怕,这些小东西们不是没有破绽,只看你能否发现了。朕和孔指挥使再去说说中都的事,王玉,照顾好我们未来的县主。”
等回程的时候,什么气势都消散了,戚颖蔫蔫地看着手中的机关盒,走路全靠习惯和记忆,以及孔宿在旁盯着,才没有让她走着走着就撞到什么人或者跌一跤。
离开皇宫之前,祈安帝喊住戚颖,把她交出去的那个机关盒又还给了她,道:“你父亲送的东西,朕收到了,这里面还有一封给你的信,朕今日也完好无损地送还到你的手上。”
也就是因为这一句话,戚颖失魂落魄到现在,直到回到了麒麟卫驻地都没有缓过来。
出门前还好好的一个人,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但或许是她身上的情绪过于沉重,以至于没有人敢在这种时候上前搭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偷偷地追着戚颖的身影,直到她走远了,大家才从这种沉重的气氛中缓过来。
孔宿一路护着戚颖回到她在麒麟卫的居所,回去后就被百里鸿闻扑上了肩膀,冯敏才从另一边勾住孔宿的肩,两个人一起合力把人拖到了一旁的树下。
潦草摆在这里的木头桩子上潦草地放着一个茶壶。
百里鸿闻恶狠狠地道:“从实招来,怎么惹了小姑娘了?”
冯敏才略温和一点:“老大,先喝杯水润润喉,然后把事情都和我们交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