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围住泷南郡主府,从府邸里涌出的不是想要抵抗麒麟卫的府兵,而是几个衣衫露骨的阴柔男子,中都刺史在孔宿耳旁小声介绍这是郡主收容的一些面首,而孔宿早知此女的作风,面上表情巍然不动,还被他们没话找话地恭维了一阵。
但无人抵抗,不是因为泷南郡主放弃了抵抗,郡主府前院摆着一张奢华的贵妃椅,泷南郡主玉体横陈,面带微笑,已经没了气息。
她用死亡来抵抗麒麟卫,所谓“遗书”上写尽了多年来对孔宿的怨恨,她将昔年那事全部归咎于孔宿,认为若非有他,自己不会落得偏居中都的下场,所以其实在鉴定结果出来以前,孔宿已经有八分肯定这是泷南郡主亲笔所写。
萧霄咋舌:“好个能狠下心的人啊。”
在场还有一个因为是生手,并且是不需要在意那些背地里的弯弯绕绕的戚颖也发问了,她拿着仵作的验尸单,在尸身上仔细对了好久,问:“这个人才三十岁,就满头花白,已见早衰之兆?”
贵族不都有许多秘方保养身体的吗?
孔宿道:“人不必怀疑,这就是泷南郡主没错,不过她这模样令我也大为诧异,虽然没给我当面问话的机会,不过正好你们来了,三哥,就托你再验验了。”
他怀疑泷南郡主是中了毒。
萧霄惊奇道:“原来三叔还会这一手,深藏不露啊。”
宁三笑道:“谁说我没露过,给你们打的暗器上的各种药物,难道是我随便买来配上去的吗?”
他验毒不需在尸体上大张旗鼓,只细细观察了尸身呈现出来的样子,又取了一点血液带走,半日后,他去往泷南郡主府,在前后院来回踱步,最终在书房一侧的博古架上带回了一只玉如意。
戚颖、萧霄和百里荆平三个脑袋凑在一起,发出了一模一样的疑问:“就是这个东西?”
宁三把玉如意装在盒子里,只给他们看了一眼,就马上关上了。他道:“就是这个东西,是提前在毒药里炮制过的,短时间接触没什么关系,但时间长了,毒药入体,人会早衰。等到泷南郡主那样头发都白了的,神仙也难救。”
纵使他们不来,泷南郡主也只有两三年可活,这也是她自己清楚的。
孔宿道:“这就对上了,因为中毒,泷南郡主数度清理过郡主府,不论仆从和面首,而今还存活着的,都是近一年新入府的人,老人们都死了。”
泷南郡主杀人一事并非隐秘,但她声称奴仆背主,府衙纵使能管的到她滥杀,以她的地位,也不过是罚金了事。因为亲眼见证了那样残暴的举动,中都府衙上下一致认同惹她不得,也就在一些小事上放任自流了。
他们做事肯定不对,可要论罪,也是一帮能推诿责任的老滑头,是以孔宿没有着急处理,换来麒麟卫全盘接手泷南郡主府及其产业,谁也不敢说不行。
百里荆平被安排去查这些年来郡主府的金银流向,剩下三人分组去审郡主府中还剩下的人,中途宁三又被孔宿调走,两人一同去对比中都府衙留存的契书档案,看看还能不能回溯到这些年来郡主府里消失的那些人。
过了几日,戚颖和萧霄结束了对活人的问询,转而也投入到无尽的卷宗中,戚颖还道:“才清理掉甲字号房多久,又来一遍,泷南郡主府上人员或死或是消失,数目如此庞大,刺史府都不管管的?更别提还有那些面首。”
还活着的这几个倒是自愿委身,但从前有不少人是被强抢入府,家人曾来府衙提告,可泷南郡主能拿出已经签好的身契,府衙竟然也就不管了,真是可恶。
又清理了几日,他们意外找到一个大有来头的面首,虽然也已经丧命在泷南郡主手中,但还有人不曾忘记,得知麒麟卫正在查案,就来刺史府报官了。
来人是一对夫妻,据那妻子说,她曾经是大户人家伺候人的家生子,不过她家姑娘心软善良,临出嫁前,把她放了良籍。后来她嫁了现在的良人,两人一起在老家经营小生意,但一直很记挂着姑娘的恩情,因此尽管路远难行,也会找机会过来中都看望。
“那是好几年前了,我们来看姑娘,姑爷却说姑娘病了,连风都吹不得,不让我进屋去瞧。”那妻子说着,泪痕满面,“我与两人在中都等不了太久,只好留下东西回了南方,但两个月后我们再来时,那院子早已换了别家居住,邻里对姑爷一家的去向讳莫如深,我们两人多方打听,花了几年才得知姑爷当年是攀上了泷南郡主,可恨我知道时他已经死了,可我可怜的姑娘就此没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