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铁青着脸,终究还是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于是谁也不清楚他究竟会选择鱼死网破,还是拿这条命去给贵人表忠心。
现在郑承文提到鲁王的儿子,比起拉人下水,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助。他没有实际的证据,那么就算是这件事被公之于众又如何,就算是徐永这个人证还活着又如何,贵人们永远有办法让知情人改口乃至于彻底闭口。
戚颖难掩心中的厌恶。这群人自诩身份高贵,便随意挥霍着他人的生命,以为人命不过是手中玩具,与那些把别人当作棋子用来博弈的人比起来,真是说不出哪方更加恶劣。
百里鸿闻忽然道:“所以是那位小王爷授意你给郑济下毒?”
三双眼睛都盯紧了郑承文,然而他脸上只有真实的惊讶和困惑:“你怎么会这样想,小王爷想要一个人死,还需要威胁我去下毒吗?”
他的重点竟然是这个……
徐永未死,郑承文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平安无事地回到家中了,并非是因为他身上多了一桩命案,家中的钱财就不够赎买,而是因为这件事牵扯到了鲁王的儿子。
他是什么身份,小王爷又是什么身份,只要他让鲁王府沾染上了这样的恶名,哪怕郑承文倾家荡产买回了自己的命,也是活不久的。
外头还有幕后安排他下毒的人派来的杀手,吕安邦便是活生生的例子,百里鸿闻说麒麟卫不会保护他的安全,郑承文也不敢不信。
眼下麒麟卫大牢竟然成了最安全的地方,郑承文心如死灰,再无所谓说不说了。
“那时是我去把徐永沉湖的,澄心湖看着不大,但把人绑上石块沉下去,在岸上是没法看见湖底的人影的。那边也少有人会去,之后更是要重建,因此成了我最好的选择。”
有一个做国子监祭酒的父亲,郑承文在国子监内算得上是如鱼得水,几乎没有他办不成的事。这也是一件隐秘的事情,与他一样追随恭维着小王爷的人都算是同盟,没有人会为徐永出头,郑承文也没有和第二人提过他做了什么,然而这件事就是被人发现了。
“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不止拿这件事来威胁我,还有我的小命。”郑承文讥诮地笑,“我不像是你们,能做到舍身取义,何况只是换个墨锭,对我又有什么妨碍,做也就做了。”
费尽周折只是为了换个墨锭,之后就能放过他了吗?郑承文倒也不是个完全的傻子,他们父子三人都有舔笔尖的习惯,这个墨锭显然是有问题的,所以他很快处理掉了那个东西,只是没想到被阿祈捡走,留下了隐患。
对他而言,别人的性命是万万抵不过自己的性命金贵的,便是亲生父亲又如何。多年来郑承文饱受郑济的责打,他们之间的父子亲情早已消磨掉了,现在他还会喊一声“父亲”,也不过是因为习惯,以及不想让世俗之人用异样的目光看待自己。
郑承文并非欺凌的主使者,因此他也不知道徐永究竟怎样得罪了那位小王爷,在他的嘴里暂时掏不出更多的线索,还是得等徐永醒后再问问本人。
离开大牢后遇见冯敏才一行,他们也进展顺利,毕竟吕安邦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子,问什么答什么,只是他能提供的线索也不多。
“怀揣着对郑济的恨意,却一直寻不到机会,吕安邦本来都打算直接冲入郑家杀人了,可某天忽然有个神秘人找上门来给他提供了一个杀人的方案,教他如何把有毒的墨锭送入郑家,他便试着去做。之后不久,吕安邦等来了郑家的噩耗,那个神秘人也再没出现过。麒麟卫到郑家走一趟,带走了郑承文,他便以为此事已了,自己今后可以安生度日。”
结果便是数日之后,等来了前来灭口的杀手,若非麒麟卫早安排了人在暗中盯梢保护,吕安邦今日便要魂归地府。
如果隐瞒不言也是个死,吕安邦自然会愿意全盘托出,毕竟动手的人是郑承文,他狡辩自己只能算是帮凶,认为只要运气不差,就应当落不到一个死刑。
郑承文百般隐瞒只是因为不想得罪鲁王,这个事实让戚颖感到荒谬,对比之下,吕安邦的一问三不知都不显得奇怪了。
还好徐永还活着,冷漠一点的人会想着他即将给麒麟卫带来新的线索,功勋就在眼前。但麒麟卫的人们都生了一颗对善人温柔的心,因此大家都觉得徐永的一条性命没有沉寂在澄心湖底,真的是再好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