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地上,双臂挥舞着,好像在和他们炫耀郑氏的地位和荣光。他喊道:“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这里可是国子监祭酒的府邸!”
是的,已经死了的国子监祭酒。
“我父亲深受皇恩!”
对啊,才专程挑出了他这么一个人,就这样看着他咎由自取,走向死路。
“陛下亲赐的灵药就供在我家中,尔等敢在这里撒野?!”
孔宿好像是累了,把手从刀柄上抬了起来,双臂环抱在胸前。
要不是看着这里还有个灵堂,齐杰简直要乐出声来——郑承文是当自己在菜市口卖艺呢,这说的抑扬顿挫的。
他清了清嗓子,耐心道:“郑大公子,你说的那些,不妨碍麒麟卫查案。”
但和一个醉鬼说再多,可能也只是浪费时间,齐杰想着其他人怎么效率那么慢,郑家的人控制住了不让乱走,是为了防止生变。管家呢?管家怎么还没找来?该不会管家也醉了吧?
那倒不是。
郑府的下人拦不住麒麟卫,人也不许随意乱走,但因为知道郑承文能有多荒唐,他们一开始就预想好了要把管家带过去的,只是此人一直在外面与兵士们套近乎,一路磨蹭下来,没说动任何一人,还耽误了时间,叫郑承文演了好大一出戏给别人看。
或许管家也习惯了郑承文经常不干人事,一开始都没想起来灵堂那一堆糟乱事,等他想起来已经为时已晚。
着急赶来的管家还不见人,就闻其声:“——大人!各位大人啊!见谅啊!”
精瘦的中年人最后几步路堪称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扑在郑承文的身侧,还等不急扭脸过来,就高声喊道:“我家公子是哀思过度,借酒消愁,没认出来麒麟卫的各位大人,还请见谅啊!”
一句话,既解释了郑承文为何在这种时候醉酒,又着重点了他们的身份。
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猜也猜得到他肯定在对郑承文使眼色:麒麟卫直属祈安帝,便是几位王爷也只有客气的份,他们说要来查案,哪里是郑家拦得住的。
只是可惜管家再如何的呕心沥血、绞尽脑汁为他打算,大少爷都完全不理睬,更觉得他现在来打圆场是堕了姓郑的骨气,于是伸手一推,把他拨扫到一边,不耐烦道:“挡路!”
他还是那副混着醉意的桀骜嘴脸,道:“几个小兵杂,你还喊起‘大人’来了。你没看他们都被小爷镇住了吗?”
管家摔到一边,本就难受,又听了他的话,一口气没上来,差点一下没从地上爬起来。
和这个醉鬼说话,虽然有乐子看,但看多了也就烦了。齐杰故意说道:“大人,看来咱们来的不是时候。这郑大公子酒还没醒,这可怎么问话呢?”
管家的希冀都快从眼睛里蹦出来了,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道:“诶对对对,是是是,我家公子醉了酒了,委实不巧,不若请三位还有外头那些大人先移步花厅,咱们坐下来歇一歇,再聊也不迟啊。”
孔宿巍然不动,齐杰朝戚颖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孔”的嘴形,戚颖了然,就说:“孔大人,您意下如何呢?”
孔!大!人!
麒麟卫中,要说到姓孔的大人,他只能想到那位祈安帝心腹中的心腹,麒麟卫指挥使孔宿!
管家一下子就僵住了,继而惊慌起来。
这样的惊慌不太正常,倘若孔宿是什么能治小儿夜啼的恐怖传说,而管家真的相信他是什么非人的存在,他会如此也算是合理。
但这样的惊慌还有另一种解读的方式,那就是他心中藏着一个不可以被人知道的秘密,而他明白,麒麟卫指挥使都亲自到场,大有可能是为此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