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颖自然地抬步往那边走,以她的耳力,只需要稍稍靠近一些,还不到叫人疑心的距离,她就能听见这些人在说什么。
是郑家的八卦。
这个说:“郑大人才去了多久,郑大公子就把幼弟给照顾没了,果然少了长辈帮衬,他就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看来他与李家小姐的婚事怕是难了。”
戚颖微微睁大了眼,这郑大人竟然真的已经死了?
那个道:“那可不一定,当年郑家被王家退亲,闹的多大啊,半个京城都知道他家大公子的德性了,结果呢,咱们都避之不及,他们李家却上赶着要结亲。现在郑家就郑大公子一个主子,李家怕更是不会放手了。”
这几人说着就是一阵唏嘘,又有人说:“这郑家人也是不幸,竟生了那样古怪的病症,本想着只是郑大人劳累过度导致,没想到还能传给孩子。”
“你我为他家担忧却是不必,早在他家想拿咱们几家的小姐去给郑大公子那纨绔结亲时,老爷夫人就与他家断交了,今日过来也不为吊唁,不过是路过瞧一瞧。”
“诶,前面可说,后面那句在外还是慎言。”
“咱们几人多少年的交情了,再说我也没说什么,难道你们谁会去郑家告密?”
“谁稀罕上他们家,叫老爷夫人知道了,还不得打一顿板子再赶出门来。”
这几人接连抖了抖胳膊,以示嫌弃,又继续去看郑家的热闹。谁也没发现戚颖曾在他们不远处走过,便是发现了,也不会觉得以这个距离,她能听见只言片语。
桂枝巷,杨骕的院子。
戚颖去而复返,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以杨骕的直觉,她要去做的事情应当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完成。
何况戚颖进门时是正常的脸色,去房间把东西放下再出来,脸色就变得很凝重了。
贺槿跟着她出来,担忧地问:“是遇见什么意外了?”
她是想着,既然戚颖说了中午可能不回来,说明她已经考虑好了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就算顺利,也似乎不太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戚颖抬眼看着他们,深吸一口气,道:“房内聊吧。”
杨骕就把她们带去了自己房间隔出来的小书房,还把贺青支了出去,叫他去看门。
是不是自己该在的场合,是不是自己该知道的事情,贺青还是分得清楚的,只是对自己在别人眼中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这一点尤其不满。
到了小书房内,只有他们三人,戚颖直截了当,问:“杨兄可知道谦益坊郑家?”
“国子监祭酒郑大人?”杨骕想都不需要想,脱口而出,“莫非你是找他?”
戚颖点头。
杨骕就倒吸一口气,喃喃道:“竟然……嘶,也不对……怎么会……”
贺槿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问:“怎么你也这个反应,这个郑大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我不知道他有什么问题,我只知道他几个月前已经过世了。”
贺槿“啊”了一声。
“说是重病不治。”杨骕给她们解释,“其实全京城应该都知道了吧。当时才入春不久,是一个大朝的日子,郑大人早晨出门不幸发病,更不幸的是他晕倒在一处少有人经过的巷口,等到被人发现送去医馆已经太晚,病症又古怪,大夫都说要郑家准备后事了。他家那位大公子当时还是被人从青楼找回来的,酒还没全醒,听了大夫的话就在医馆大闹了一番,一定要大夫把郑大人给治好,不然便要砸了医馆,闹的京兆府都出动了,只是体谅他是为父亲着急,罚了银钱又给放了出来。之后郑大公子四处求人,更是惊动了陛下,陛下派人给郑家送了好药,可也没能挽回郑大人的性命。”
春时出的事啊……
戚颖目光沉沉:“刚才我去谦益坊,郑家又挂起了白幡,听附近人说,事郑家的幼子生了急病去了,可能与郑大人是一样的病症。”
这下轮到杨骕“啊”了一声。
“这……莫非真是什么会遗传的疑难杂症?”
戚颖摇头,道:“你说他是入春后不久发病,这时间与我家经历的那件事很是接近。我如今已经不敢相信巧合。”
她犹豫着,终究还是拿出了那个小盒子,又苦笑着,说:“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犹如蛛网上的虫豸,哪怕我已经顺利抵达京城了,背后的人也在嘲笑着我的徒劳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