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少爷尚在江州时,是个天真率性的孩子,虽然在读书方面摸不着门道,显得有些憨傻,可他从不做歪门邪道的事,也明白家人逼他读书是为了他好,因此也并不真的抱怨什么,只是他总在等待自己的脑袋开窍,并不想做个主动的人。
离开江州,或许是秦夫人临行前的那顿教训,或许是吴文瑜的苦心指点,或许是对京城的淡淡的畏惧,或许是离愁,使得他真的明白了有些机会不能错过,因而在船上也读,到了家里也不曾放过每一刻可以学习的光阴。
读书使人明理,苦修也能锤炼人的□□,褪去了天真,肉眼可见的也褪去了少年的圆润,吴文珃的面容可见分明的棱角,行动坐卧也沉稳了许多,才叫人觉得他不是个少爷,而当得起侍郎府公子的名头了。
吴平引客人到花厅,吴文珃已经等在此地。
其实徐夫人也正在屏风后,一眼见到杨骕仪表堂堂,首先就是生了好感,还有些可惜他们夫妻俩看走了眼,没能给女儿也招来一个如杨骕这般的好女婿。
杨骕在吴家,当是表现得沉毅寡言的,更不需要和他们吴家说太多的题外话,和吴文珃互相见了礼,他就说:“今日仓促登门拜访,着实是我失礼了,只是我一想到贺家伯母撒手而去,而我竟然不在江州,倒是让七娘受了许多不该受的苦,我这心里实在是焦急。幸而有贵府相帮,让她平安抵达京城,只是一日不见她在我身边,唯恐她又遇上什么,所以今日就来接人了。”
这一番话,倒是“颠倒黑白”了,明明是吴家上赶着要把人送走,才着急忙慌地去给他送帖子,已经很是失礼,可杨骕把他来吴家的前后因果这么一换,又全了吴家的体面,又显得他对贺七娘十分伤心,倒是个周全的人呢。
徐夫人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不是由她来招待,她只是来给吴文珃压阵。
有客上门,秦夫人理应过来看一看,尤其是这人还是这个家里表小姐的未来夫婿,且得看一看是否是个能来往的。尽管现在不能与人结交,可若是个好的,将来也能依托亲戚关系,给吴文珃发展个人脉。
然而她今日是真的犯了头疼,喝了药躺在床上睡得昏沉,实在是起不得身,只好托徐夫人过来,也是是担心吴文珃这孩子没怎么经事,不留神把吴家的底细给倒出去。
吴文珃从前最害怕那些经史子集,学不到深处去,然而他又十分仰慕如他兄长吴文瑜一般的才子,秦夫人了解这个儿子,所以才忧心。
不过依徐夫人看,这小子一举一动也算是有板有眼的,他的心思依旧纯真,听了杨骕的话,也不会平白生出什么高人一等的想法来,反而很认真地回应:“都是亲戚,理应互帮互助,贺表姐能到吴家来,也是一段缘分,其实我本来想说,杨公子你来我家住也很是可以的,待你的官职定了,若是外放,我家也好送你一程,不是外放的话,同在京城,倒也不必分你家我家。不过这仅是我天真之言,你也自有你的打算。”
他说着说着,又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和贺表姐不曾相处太久,不过我已然把她当作亲近的姐姐看待了,还请你回去之后好生待她。”
杨骕道:“这是自然。我自幼就与七娘相识,我们一起长大,可说是身家性命都系在她一人身上了,难道我还会辜负她不成?”
他并未生气,对待真诚的人,当然要回以真诚的态度,这些话也是发自真心。
倘若没有贺槿和她母亲,杨骕早年就得夭折,如此大恩如同再造。又有后来他和贺槿日久生情,他是早就发誓要照顾好了她,此誓言就算天崩地毁也不改分毫。
吴文珃感叹:“我也没别的意思,只是近日才见过,一时有些感慨。我当然希望你们能白头到老,也不认为杨公子表里不一。”
他这一番真心话,反倒让杨骕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毕竟他才是个头一回上门的外人,哪里知道他们吴家的隐秘。
徐夫人也顾不上好笑自家这个小子硬生生把寒暄卡在此处,只能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道:“这就是七娘的未婚夫?果然一表人才。”
吴文珃介绍说这是二房的徐夫人,杨骕对她行了个晚辈礼。
徐夫人道:“文珃,再说下去,就得留人用午膳了,你总不能让人家失礼而归吧。”
吴文珃倒是想说自家招待客人,连顿饭都不留,不是更没有礼貌?不过长辈在此,没他说话的余地,于是他就问:“杨公子可有驾车或者订了轿子?我这就喊表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