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娘子惯常是泼辣的,眼下说了这么半晌,倪明姝依旧不松口,她焦急之下也存了指桑骂槐敲打的意思,说起话来毫不客气:“铺子是我们家的,谁来安置如何安置都是我们自己的事儿,谁家当邻居当到这个份儿上,对别人的家事指手画脚?”
“我长舌妇,我指手画脚?”
陶娘子目瞪口呆,随即立刻冲了出来,倪明姝拦都拦不住。
“晃晃你那二两重的脑壳吧,当谁看不出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说别人指手画脚,你们又是怎么安置女儿的?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
陶娘子头一次看热闹看到自己身上,实在是被气着了。跟张娘子激情对骂几十回合后,怒道:“县衙可就在后头呢,再来纠缠,不妨让县令来断断这家务事!”
“好啊,谁怕谁?”张娘子分毫不让,“我就不信了,管教自家女儿还能有错?”
“就算我们没读过书,也知道百善孝为先,皇帝老爷都是这样说的,就算告到县令那儿我也不怕!刚好我也想跟县令唠唠,教教他我们底下人是怎么修理长舌妇的!”
……你是出生自带教师资格证么,见谁都想说道说道。
倪明姝满头黑线,性命之忧按捺住了八卦之火,要不然她还真想分享一下,县令大人跟亲爹割席是个什么道德水平。
自己都是个不孝子,还管别人孝不孝的?
眼下虽有陶娘子为自己打抱不平,可说到底,这些事还是得由自己来终结。而由于前头的见闻冲击,倪明姝现在并不想跟那位县令打交道。
“陶姐姐先消消气。”她走上前,眨了眨眼,心中感念这份情谊。
“子孝的前提,应当是母慈吧?”倪明姝漫不经心道,“当初指着我让我滚出家门,现在又拉我回去,真是……”
“再不来拉你回去,只怕老倪家的功德脸面都要被你败光了!”张娘子扫她一眼,嫌弃中似乎又带了一丝嫉妒,“哪家好姑娘像你这样招摇撞骗?”
“……招摇撞骗?”这四个字立刻触动了倪明姝的神经。
张娘子犹在这边絮叨不止:“开张头一天就能赚一百两,谁知道是怎么忽悠了梁家二奶奶?谁知道这钱来路正不正?又有谁敢干这种打劫义商的缺德事……”
倪明姝越听,面容就越扭曲。
她第一次挣到钱时,才没心情管是不是小费、是不是狗屎运。安身立命的第一笔钱却被人暗中算计,倪明姝当时在县衙就愤恨不已,现在想起来也能立刻调动出火气!
“是你啊!”
倪明姝咬牙切齿:“是你举报我招摇撞骗啊,我的好后娘,就这么看不惯我啊!”
原看陶娘子跟她对骂,倪明姝还担心事情闹大,没成想换了自己更收不住场:“我真是笑了,一边盯着我兜里的钱,一边又看不惯我,你清高点倒是别惦记啊!有本事倒是自己去挣钱啊!过去十几年这个铺子都荒废着,我刚搞得有点起色就来检举我?没脸学别人上进倒是有脸来拉我下马?!”
张娘子气得手指颤抖:“你……”
“你什么你?你偏心就偏心了还整日拿后母难当来说事,显得你多无辜?孝道就是被你们……”
“何故喧哗?”
嘈杂声响立刻平息,人群自动让了条路出来。只见崔眙站在尽头,不知已听了多久。
众人对为官者有天然的敬畏,尤其这位县令身家显赫,此刻又冷着脸。他们听到崔县令冷酷开口:“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不可当众与父母恶语相向。”
“倪姑娘,随我去县衙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