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教授离开后,场面又只剩下严堂和佟远东两个人。
冬夜里的风突然刮得有些急,佟远东用力裹了裹外套,“机场门口不能逗留太久,我们上车吧。”
在昏暗的路灯下,严堂刚应完话准备上车。就在他伸手拉开车门的瞬间,一只手拦住了他。皮肤相触,冰凉的触感透过皮肤传递过来,让他心头一颤。
佟远东身子向前倾斜,严堂竟觉得靠近耳旁的呼吸变得炽热起来,说话时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化作白雾,旋即又被吹散。
“你坐副驾吧,待会指路。”
“我不认识去酒店的路。”他又补充了一句,发丝在风中交缠着黑色睫毛,发根下的耳朵发红,应该是冻的。
“好。”严堂简短的回答,随后坐上了副驾。
坐上车以后,佟远东把车里的暖气又往上调了一些,暖风里很快就挤满整个车厢。
“呆会要去给车子加个油,你帮我把信用卡从手套箱里拿出来一下。”佟远东开着车,语气自然的说道。
严堂拉开手套箱,箱里只有一个黑色钱包。
“卡在钱包里?”
“对,帮我拿出来放在中间的卡槽里。”
严堂有些犹豫,直接翻他人的钱包不好吧。
佟远东仿佛猜到了严堂心中所想。
“这是一个旧钱包,里边的是张备用卡,刚才出门急,忘记带钱包。”
“嗯。”
严堂放下迟疑,打开钱包,只是刚打开钱包他就停下了动作,目光怪异的打量着佟远东。
佟远东见严堂迟迟没有动作,下意识询问道,“怎么了,里面没有卡吗?”
“不是,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确实如佟远东所说,这就是个旧钱包,里边就只有一张信用卡和5颗带棱角的粉色塑料手工品。
尽管车厢里有点暗,但严堂还是一眼就认出,那是他以前叠的星星。
在参加论文竞赛的头一天,严堂参加了咖啡厅的组织的爱心活动,给玛丽亚儿童福利院的孩子们派送星星罐,孩子们个个都很喜欢,围着严堂学怎么叠星星,用的还是福利院专属的粉色塑料吸管。
只是后来这几颗星星全被佟远东抢走了。
佟远东似乎恍然明白什么,表面上依旧沉着镇定,耳朵却红的好似滴血。那神情就跟上课打瞌睡被逮住,却还要硬装作在摇头晃脑背诵课文一样。
“都说了是旧钱包,好多东西都来不及清理,发现什么东西都不奇怪吧。”
“说得不错,这几颗星星的材质都变脆了,我帮你扔了吧。”说着,严堂就作势要把星星拿出来。
“我说你父......”佟远东有点急了,但话说到一半又急忙改口:“我说你老师从小没教过你,不要随便乱碰别人的东西吗?”
“不是你发话让我碰的吗?”严堂一脸无辜。
佟远东顿时无言以对,他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注意力却被严堂的举动吸引,眼睛一时不知该盯着前方的道路,还是回头瞪着严堂。
严堂被他无奈的表情逗乐。
“好好开车吧。”
严堂拿出信用卡,放到中间的杂物盒,接着关上了手套盒。
车厢里又沉默了,严堂这才注意到,每次见面,如果不是每次佟远东有意“招惹”,他们两基本不会有其他交流。
车厢里暖气很足,或许是头天晚上加班太晚,也或许是身下的座椅太柔软了,严堂竟靠在副驾的座椅上毫无征兆的进入了梦乡。
摇摇晃晃的梦里,是一片乌泱泱的黑色人影,严堂被挤在人影中间推来推去,他挣扎着推开拥挤的人群,低着头使劲的往前跑,没有方向,也没有目标。
前方又一速亮光,他想也没想急扑了进去。亮光散去,他发现自己此时正跌坐在微波会议后台的地板上,低血糖带来的不适感正在缓解。
他抬起头,恰好对上佟远东略微吃惊的表情。
但很快佟远东又摆出了小少爷那副不可一世的嘴脸。
“吃了我的糖,我可就是你的恩人,你父母有没有教过你,救命之恩,都是以身相许的。”
严堂眼神不悦,大脑重新恢复运作,“我没有父母,只有老师教过我,遇到流氓要报警。”
佟远东愣在原地,估计他没想到严堂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他不喜欢别人提及自己的父母,尽管此时说话仍有些费力,吐出的每个字却都带着尖锐的刺。
“怎么,你也没父母管,所以才这般口无遮拦,显得你很特别?”
可严堂最后的那句话明显也激怒了佟远东,小少爷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可是看到严堂那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胸腔里正要喷薄而出的岩浆仿佛被冰山掩埋,溅出滋滋火星,烫在血管壁上,一种复杂的情绪从心脏的位置开始蔓延开来。
那时候的他还不明白那种情绪,除了愤怒,还有心疼。
佟远东脸色涨红,气呼呼的把那几颗粉色星星揣进裤兜里。
“脾气真大,给你没收了。”说完就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背影。
严堂也觉得自己可能话说重了些,他想叫住佟远东,想跟他好好道歉,可嘴巴却像是被什么缝了起来,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焦急地想要追上那个背影,但双脚却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他越是挣扎越是无法动弹,最后只能直愣愣向前摔去。
严堂猛然惊醒,怎么会梦到那个时候。
“醒了?”佟远东的声音在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