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何姃沉默了,女人又说:“你回吧,齐老师不会见你的。”
何姃捏紧兜里的手机:“给我个理由。”
“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不是所有事都需要理由。”
何姃自嘲般地点头,她转身,走得果决。
方倪目送那道身影远去,她有些无奈地撇撇嘴,心中感触良多,当年和齐老师一起听过她的歌,看她在不插电演唱会上用她那得天独厚的好嗓音唱着一首首R&B,齐心良久地注视她。
方倪问齐心何姃算不算是新生代最有唱功的那一批歌手之一,齐心没有否认,但她说她不喜欢何姃,不喜欢她身上冷冰冰高傲和达到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后的疲倦感,她以为她什么都拥有了——
实际她很少演绎出什么。
如今,看着她孤寂的背影远去,渐渐和这座小城融为一体,方倪只感叹世事无常,人生难以预料。
*
导航显示这是最后一班公交车,何姃挤上去,和附近中学下晚自习的孩子们一起回家,车上吵吵闹闹的,孩子们谈论着数学卷子上的某道难题,学校里的八卦,夜宵准备吃什么。
何姃的眼睛看着窗外的风景,但耳朵却听着她们的谈话内容,未来和希望在等着她们,那自己呢,何姃觉得迷茫,还有些难过。
如果她还是十几岁的孩子,是不是就能逃出社会上为成年人制定的潜规则,谁还会那么好心,在你落魄的时候愿意帮你一把呢?成年人的世界讲究利益。
何姃突然想起了宋溪,但很快她又否定了,成年人的等价交换,她需要付出的是她自己。
那是她姐姐要,宋溪又要些什么呢?
宋溪想在自己身上得到些什么。到站播报,何姃跟着人流挤下车,她们落脚的地方算是桦兰的老居民区了,热闹许多。
何姃去便利店买了几瓶酒,提溜着塑料袋上楼,老式居民楼的居民总是会在楼道或者门口堆着些什么,有纸箱子、花盆、鸟笼、孩子的玩具,何姃生出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在宋溪开门迎接她的时候更强烈。
像个人一样活着,脚踏实地地活着,那些纸醉金迷的日子带给她的虚无、不安在这小小的屋子里缓缓褪去,何姃攥紧手里的塑料袋。
宋溪一直看着她的脸,她敏感察觉到何姃有些不太开心。
何姃就是不开心,餐桌上,她不停喝酒,酒精辣的她皱起眉眼,她问宋溪:“这样会上瘾吗?”
“不会。”宋溪说。
“是吗?”何姃又问她,“那你为什么抽烟。”
宋溪说抽烟不好,何姃说她知道,过了一会儿宋溪说,有时候心情会很不好。
“是啊,你看着有种天生的忧郁感。”何姃双手撑着下巴,看着宋溪,“你有对你很好的姐姐,家世显赫的背景,聪明的脑瓜,一流的学历,为什么不开心?”
宋溪欲言又止,只说:“我的性格问题。”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何姃:“你呢,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
何姃不喜欢喝酒,但酒量却出奇的好,她想醉也醉不了:“我的价值是什么,我又想要什么……”
“这地方太小了,好像把我困住了。”何姃哽咽了一下,困住她的不是桦兰,而是各种各样的因素。
“好苦。”宋溪尝了一口酒,她长指转着玻璃杯,透过玻璃杯看到何姃低着脑袋,宋溪对她说,“何姃,我带你去见一个人吧。”
“谁?”
“齐心。”
“做你喜欢的事就不会痛苦了。”她说。
何姃抬起脑袋,这样眼泪就不会留下来了。恰好,许艾给她打来了电话,她离开得迅速。
*
托孙静秋的人情组的局是三日后,齐心一辈子未婚未育,前半辈子为歌坛献身,后半辈子想开了,潇洒走人,享受生活,抽烟喝酒打麻将那是样样精通。
不过孙静秋还是佩服齐心一点的,牌瘾虽大但只要是她组的局,庄家定了规矩,赢的钱都得捐给桦兰郊区的特教学校。
齐心这样组,除了不缺钱的太太,那一般人是不跟她玩。
孙静秋透露齐心这几天心情好了些,邀人去家里打麻将,孙静秋说她带个人过去,齐心也没问是谁,就说来吧,凑个热闹。
宋溪给齐心带了礼物,倒不是灵芝、鹿茸中草药,宋溪投其所好在网上给她买了一副手工的竹骨麻将。
何姃也是第一次见宋溪穿正装,烟灰色套装,里面是一件缎面衬衫,她换好衣服靠在门上,何姃真心觉得她这么一身,是要去继承上亿家产的架势。
苓城晚报上报道过宋溪的二哥,何姃觉得宋溪要是穿这么一身在他面前,宋溪她二哥都得担心,宋溪是不是来争家产了。
侵略性的美感,精英的高智感。
何姃化了淡妆,一身黑色束腰长裙,外面披一件白色仿皮草,踩着尖头高跟鞋。宋溪眼前一亮,蹭了下鼻尖说她很漂亮。
何姃上前一步,宋溪不自主地站直身子,何姃抬眼问她:“你到底多高?”
“174吧。”
“几年前量的?”何姃的手指来到她的胸前,为她整理了一下胸针。
“高中的时候,后面应该又长了。”宋溪如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