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口味不错，沈意提供了超足的情绪价值，把方然哄得格外高兴。

填饱了肚子，他也相当有眼力见，帮着收拾碗筷：

“做饭我帮不上忙，刷碗总可以跟你一起吧。”

方然刚想开口说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刷，却又想到自己貌似也算个客人。

“之衡，你去休息吧，我们去洗碗。”

贺之衡草草应了一声，转身走入客厅。

方然放松下来。

他扭头，看向忙前忙后的沈意，把人叫住：“学长，你真觉得我做的菜好吃吗？”

“好吃啊，不错的呀。”

虽然媲美不了特级厨师，但他沈意本来也没吃过啥好东西，对于家常菜来说，已经相当及格了。

“那你感觉贺之衡喜欢吗？他一直都没说话。”

“他不说话是因为烦我，不希望我在旁边，傻子。”

沈意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方然依旧不解：

“可我昨天说的时候他很乐意，你别多想。”

“在你面前他能不装么……”沈意小声囔囔。

方然没听到他吐槽的音量，打开了水龙头。

他挤了一大堆洗洁精在盘子周围。

“诶呀，这里有洗碗机的呀，少爷你快放下吧，我来。”

沈意看着他笨拙的动作，连忙上前夺下那瓶洗洁精。

外包装全是外国字，他见都没见过，凑到鼻子边嗅了嗅。

方然让开身体，好让他蹲下来去仔细研究那台洗碗机。

“沈哥。”

他一开嗓，本来认真在手机上搜索各个按钮使用方法的沈意突然一抖，忙扭头过去：

“老弟，你干嘛？”

“我们现在是一样的了。”

方然背过身，大腿贴着橱柜的边，微微垂下头，视线坠在地板上。

沈意看了他一会儿：“什么意思？”

“我要是说，前段时间家里发现我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而我真正的亲生父母已经双双去世了，你会相信吗？”

“我靠！”

原来是这种事情吗？

怎么可能呢？

“跟小说里一样？真假少爷，你是假的那个，被扫地出门了？！”

“你还真是不委婉啊。”

方然闻言苦笑了一声，幸好他早已习惯，内心很平静。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哈，我就是……天呐，太不可思议了。”

沈意不由得起身，他飞快眨了几下眼睛：“怪不得，怪不得你最近情绪这么差，你还好吧？”

“之前想不太通，不过现在好多了。”

“为什么？那个亲生儿子被找回来之后挤兑你？你怎么不找告诉我呢，我替你收拾他！”

“我有什么权利跟他争？爸妈都觉得亏欠他太多。”

“不是，他们亏欠你的就少了吗？你就住在本市，上大学一年多了，我却连你爹妈什么样子都没见过，他们不觉得失职？”

“可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啊，养育已经算恩赐了，我应该知足。”

沈意自动消音又骂了句脏话，才问道：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贺之衡住一起？”

听到他的疑惑，方然顿了顿。

男生抿唇，半晌才解释道：

“那个人就是之前艺术交流期间跟英国威尔逊教授一起来的学生，你见过的。”

“天呢，是那个老外？！我说我第一眼就觉得他不像个好人，敢情是装的老外。”

“嗯，他做了很多不好的事情，我忍无可忍把他揍了一顿，然后从家里跑出来，没地方去……”

方然解释完，俩人都不禁一阵沉默。

良久，沈意挠了挠自己的嘴角，像是还不敢相信说这些话的人是方然：

“哦……”

“干得好小然！都是成年人了，谁让自己不爽就立马反击，你是对的！不过你今后打算怎么办？”沈意看向他，心里却在脑补对方挥起拳头揍人时该是什么情景。

“我也不知道，但我没办法跟那种人在一个屋檐下相处，我做不到，我知道爸妈并没有错，他们爱自己的亲生孩子是本能，但我没有这种本能，我不想多一个……那样的陌生亲人，如果那样的话，我宁可独自生活。”

方然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恬静，沈意便知道他是深思熟虑过的。

这个人的冲动和固执，都不会没理由。

“我支持你，我自己过得就挺好，就这一张嘴，吃饱了不饿嘛，但是你也别太纠结了，还在上学呢，那个混蛋不搭理就算了，在你爹妈面前服个软要点钱也未尝不可，反正他俩这么有钱。”

方然没说什么，舒出一口气，在洗碗机旁蹲下身来：“我来吧，你帮我拿碗。”

沈意只好作罢，一边排碗碟，一边转移话题——

“欸，你之前说要挂号的事情，怎么样了？”

“明后天周六日，林医生只在周六上午坐诊两个小时，专家号早被抢光，可下周一我就要去兼职，更抽不出时间，不行就只能再等等了。”

他叹息一声，把上下两层都摆好推进去，关上洗碗机的门。

沈意在旁边的柜子里找到了洗碗块，和洗涤剂一起倒进小盒子里，启动，大功告成。

“呼——真费劲啊，有这工夫手洗都涮了好几遍了。”他捶捶自己的腰。

方然洗干净手，递给他一张纸：“辛苦了。”

“我辛苦什么，对了，你说挂不到号，怎么不去求求你们家少爷？”

方然并未在意“你们家”这个定语，只是说：

“他能有什么办法呢？我住在这里已经很给他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你生日还得自己做饭，吃饱了颠颠儿地刷碗，人家可直接就去休息了。”

“那当然了，总不能让他洗碗。”方然不太理解他的意思。

“你真是够了，他是少爷，你也不是保姆啊。”

沈意瞧着他逆来顺受俯身擦餐桌的动作，不免开始怀疑他真揍过人吗？

但一扭头，沈意便瞅见旁边那俩大蛋糕。

好吧，貌似也没有谁家保姆过生日，主人家给买俩蛋糕的。

方然收拾干净餐桌，一个转身，抬眼瞧见沈意在盯着蛋糕看，不禁说道：

“等会儿把蛋糕分装一下，你拿回去吃。”

“不用了吧，你放冰箱里自己留着吃呗。”

“我吃不了那么多，之衡也不喜欢甜食，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那好吧。”

沈意恭敬不如从命，老老实实坐在餐桌旁看他切蛋糕。

方然找出俩保鲜盒，跟他提了个醒：“可能会比较难看，要不你提着完整的走？”

“不用不用，我就喜欢保鲜盒里的。”

沈意探出胳膊，把上面的两只黑色天鹅捏了下来，一手一个，过家家一般晃了晃，忽然笑了。

方然瞧过去。

沈意正伸舌头在其中一只天鹅脖子上嗦，从表情来看，应该是不大好吃，呸呸两口，才启唇：

“宝贝儿，你知道……这蛋糕叫啥名吗？”

“知道啊，不是黑天鹅吗？”

方然心想这还不明显？

“nonono，天真，我说的是它的款式，you know？”

方然耸耸肩，他不知道，也没有多想知道。

“它有一个梦幻的美称，叫‘以爱之名’。”

沈意摇头晃脑。

男生分割蛋糕的手一抖，后背快出汗了，忙开口反驳：“你自己起的吧。”

“什么啊，你居然不相信我？这蛋糕我从店里拿回来的好不好！”

沈意气愤，打算把那俩天鹅拍在桌上，刚擦干净桌子的方然当即投去眼神，他才扯了张纸垫着，拿出手机的搜索结果当证据给他看。

方然略略浏览一眼，没放在心上：

“之衡不会懂这些的，估计是店员推荐的，可能这个款式比较好看，或者误会了。”

“谁会这么碰巧选到一个黑色的蛋糕？如果别人生日，我肯定不会送黑色的蛋糕，起码也得粉的、红的……”

沈意把图片划过去，突然不说话了。

因为粉色叫爱之梦，红色是挚爱。

“打包好了，别再乱说了，他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方然把盖子合好。

沈意嗤了一声：

“哎呀，爱上一个人，但他是个木头，少爷也很心痛呀，媚眼抛给瞎子看。”

“谁是瞎子？”

低沉的男声从后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