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衡！贺之衡！”

方然被他出人意料的疯狂举动惊吓到，险些原地蹦起来，抬手拼命地彼此撕扯，手指头想要往他嘴里钻，似乎打算把那些药片全部抠出来。

“吐出来，你别犯傻！求求你了！”

他急得声音变调，沾上了些许哭腔。

贺之衡仰着头，低下眼皮俯视他急切慌乱的神情，袒露出来的喉结被对方胡乱飞舞的指腹时不时磨蹭一下。

他欣赏够了，才攥着方然的手腕俯下身，与他几乎额头贴着额头，上下牙床同时发力，咔嚓咔嚓把嘴里的药片嚼碎了。

方然听着耳边的声响，瞪大双眼，而鼻尖一动，并不是意料之中的苦味。

他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的嗅觉被贺之衡的味道毁坏了，鼻子凑到男人脸上闻都不对。

方然霎时间冷静下来。

贺之衡松开了他的手，缓缓后退，坐在了方然的书桌上。

男生抢过他手里的药瓶，仔细看了看品名，然后倒出里面残存的几颗，捂进嘴里嚼嚼。

甜香的奶味自味蕾之上旋开。

他难以置信地再次确认了一眼药名，抬手扶住自己的额头，深呼吸一口。

早在抢药瓶之前，李昊宇跟张岩就出去吃饭了，谁也不知道两个人会发生这样的争端。

方然缓过神，只是还不太理解当前的局面，抬头看向抱臂神情自若的贺之衡：

“你什么时候换掉的？”

“某人买回来的第一天吧。”

“不可能。”

闻言，方然当即反驳。

一整个复习月他都是靠着这药撑过来的，现在却告诉他一直在吃的只是奶片？怎么可能？！奶片也会有安眠的效果吗？

贺之衡瞧见他眼中的空洞与茫然，伸手把他拉过来：“坐下。”

“你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然不坐。

贺之衡嗤笑一声，摇摇头：

“我买了一大罐进口奶粉找人压的，你要觉得好吃，我那儿还有。”

“之衡！”

方然忽而正色打断他。

少爷盯了他一会儿，嘴角下沉。

男生瞥见对方漆黑的瞳仁，下意识想跑，被贺之衡紧紧禁锢住胳膊拽到面前：

“你还敢跟我叫唤？谁给你开的药？”

“我自己买的。”

“胆子真肥啊，方然，你自己不是学生物的吗？你难道不知道药不能乱吃？吃出毛病来怎么办？”

“吃奶片能吃出什么毛病……”方然细若蚊呐地嘟囔一嘴。

他还是不相信自己能靠几颗奶片改善睡眠。

“知道为什么你最近突然失眠又突然能睡着了么？”

贺之衡道：

“你被外界的变化影响了心理，安眠药本身没有任何用处，是你的心理作用，一直驱动着自己的行为。”

“你拼命地在学生处工作、拼命学习，也只不过是满足你的心理作用，跟这瓶奶片没有区别，自欺欺人而已。”

镜花水月被暴力戳破，方然毫无心理准备，神情凝滞片刻，试图极力把听到的这些话从脑袋里赶出去。

但徒劳，贺之衡靠得那么近，每一个字都真切地传入他的耳朵。

“之衡，别……”

“我不管你？我不管你你想把自己作践成什么样子才罢休？你不想活了么？方然，你欠我的东西多了，还不清就别想摆脱我的控制，你觉得你现在这个状态是好的吗？”

贺之衡一用力，方然卸了劲儿，趴在他肩头，举起胳膊想去捂住他的嘴巴。

他很少说这么多话，被捂住了嘴还要说。

贺之衡抓着方然没什么力气的手，逼问他：

“你想回去吗？你是真的想回去吗？回去跟那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他不欺负死你。”

“不，用不着他欺负，现在一个喷嚏就能掀飞你。”男人垂眸。

“不想去，我不想回去。”

方然不知道被戳到了哪个键，埋在他怀里闷声开口。

贺之衡清楚他是哭了，伸手按住他的后颈，拍了拍。

“你什么都没做错，从小到大被亏欠的一直都是你，他们该补偿的也只有你才对。”

“可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孩子啊，我不是他们的孩子。”

“那就打电话，现在打，告诉他们你不想回家，想跟我走。”

“跟你去哪里？”

“新加坡、泰国、马来西亚……随你选。”

恍惚间，方然已经不太灵敏的海马体依稀回忆到他曾提及过的东南亚之约。

方然神色微变，小心翼翼地张开嘴：

“你，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我没那么宽容，叫你去也是当拎包小弟的。”

贺之衡淡淡回应。

方然捏着自己的手指，万分犹豫，他不敢面对面告诉父母，甚至连打电话都不敢，只斟酌用词，编辑了一段话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