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
他把方然的好奇心钓了起来,本来趴着的人抬起脑袋,乖乖点头。
“那就出来吧,餐到了,刚才是骗你的,我订的七点半。”
趁着方然还未反应过来,他噌地起身,“出水芙蓉”般,把该露不该露的全部大大咧咧正面袒在方然眼前。
后者没有丝毫防备,眼睛霎时间瞪大了,看直了,忘记自己需要躲开,顿时与掉进热锅里的螃蟹没什么分别,从脸到脖子,连同身体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转瞬之间红了个遍。
“你干嘛这么突然,我……”
“都是大男人,你害什么臊呢?”
贺之衡卷着浴巾,踩在地上伸手去拽他的胳膊。
“?诶!”
方然就这么被他从水里捞了出来,慌张地披上浴巾,把自己裹住。
“你小时候光屁股我都见过,躲什么?”贺之衡俯身瞧着他。
方然一胳膊将他扒拉开:
“我比你还大几个月,我怎么没见过你的?”
“你胆子肥了?”
贺之衡最听不得这件事,纵使方然并不敢当他的哥。
于是男生立马转变话锋,只说“我冷”,便打算回屋换睡衣。
“手机给我玩会儿,我的没电了。”
“我手机上没什么好玩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面部识别解锁了手机丢给贺之衡,扭头进了屋。
出来的时候,客厅桌子被食物堆满了,贺之衡盘着一条腿,另一条曲起来,脚掌踏在地毯上,整个人也坐在地毯上。
“过来。”
贺之衡跟逗小狗一样勾勾手指头,然后开了一罐啤酒。
方然留下拖鞋,跟他一起盘腿坐在地上,屋里其实很暖和,电视机随机播放着节目,看样子,贺之衡没有动他的手机。
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另一个易拉罐又被打开。
一瓶给了方然。
“我不喝酒。”
“周末,你明天睡一整天也没关系。”
贺之衡把酒瓶举了举,目光随着挑动,十足的诱骗意味。
方然伸出两只手捧住那罐子接过来。
“我们继续刚才的故事。”
贺之衡吃进去一口蘸料北极贝,视线下移,瞧着娴熟剥起甜虾的方然。
男生浑圆的后脑勺动了下,但没抬起来,只是把剥好的虾码进贺之衡面前的盘子。
“之前说到,那个孩子不学无术,他的父母很头疼,大号练废了打算创个小号,可是夫妻两个上了年纪,有心无力,试管也没做成,索性收养了一个孩子。”
方然越听越是疑惑,现在更是侧过脑袋,递给贺之衡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领养?他们的亲生孩子多大了?领养的孩子多大?”
“七八岁。”
“他们俩没时间的话,这个孩子难道就能教育成功了吗?”
“夫妻两个对养子的要求很高,交付给了专门的辅导机构,结果,反正是要比亲生的那个好。”
“那个亲生孩子没有怨言吗?”
方然停下手里的动作,忽而开始认真抱着膝盖听他娓娓道来。
“肯定有,但他同时又非常自信,觉得就算这样,父母的遗产也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贺之衡看向他:
“然而在夫妻两个过世之后,留给养子的遗产比他还多,他就一气之下把对方告上了法庭。”
方然拧眉,神色有了变化,抬头望向他自己的法官大人。
“这要如何判决呢?”他不懂就问。
“败诉,遗嘱优先,而且收养的孩子依然有继承遗产的权利,甚至私生子都有,何况那位养子的确尽到了赡养义务。”
“哦。”
故事讲完了,方然长长地叹息一声。
贺之衡将胳膊搭在他肩头,上身靠过来:
“怎么叹气?”
“你跟我讲这个干嘛?”
“我想问问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我不知道,我又不是法官,”方然突然喝了一大口酒,辛辣刺激的感觉滑入喉咙,蛰得他低下头缓了会儿,在开口:“我不觉得谁有错,也不认为谁是坏人,这故事本来就是一个悲剧。”
“错了。”
贺之衡贴着他的背,打断他的话。
方然疑惑地瞥向他。
“如果我是律师,谁侵犯了我当事人的权利,谁就是坏人。”
“为了钱?不对,为了正义?”方然不知道他说这番话是何用意。
为了私心。
贺之衡在心里回复他,嘴上却说:
“倘若这个受欺负的人是你,我会毫不犹豫地站在你这边,因为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知道你永远不是坏孩子。”
从小到大,方然一步一个脚印地走过来,父母的缺席并没有让他的信念动摇,他始终是品学兼优的榜样。
方然眼中盈盈闪烁着光,被他低头遮盖住。
“你不能这样,你要客观的。”他嗫嚅道。
“嗯,我客观上认为你不具备任何作案的可能。”
贺之衡把两只手都搁在了他腿上,轻笑一声。
方然今晚的情绪被他搅动得一团糟,已经无心去思考那些让他头疼的问题。
可贺之衡接下来便启唇:
“By the way——”
“德雷克是谁?”他的声音就在方然耳边。
眼泪憋了回去。
见方然表情突变,贺之衡也敏锐地意识到不对,手指作势要隔着睡裤掐一把他的大腿。
“等等,等等!”
方然奋力挣扎:
“你怎么能偷看我的隐私。”
“你不是也偷听我的隐私了么。”贺之衡不以为意。
“我那是不小心,你是故意的。”
根本没有可比性。
方然头顶快要冒热气了。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这个老外究竟干嘛的?”
他的态度这么奇怪,叫贺之衡反倒更觉得自己这一枪打准了,不禁坐直身体,本来搂着他的双臂改为胸前环绕。
方然在他雷霆一般的严峻目光下,只得如实招来。
“我们是工作关系。”
一句话总结。
他其实已经把两个人的聊天框删除掉了,所以贺之衡只能是在通讯录里查到的。
不知道他看方然的微信好友是想干嘛,但是目前这个神情,显然是不太相信方然的解释。
“你对那些学生处的同事们备注都很详细,比较熟络的才会只备注一个名字,你们俩见了一面就这么熟了?”
方然有理说不清,他不愿意这样跟贺之衡透露自己的猜测,对方已经为自己做得够多了。
“人家是外国人,我又不知道他其余的信息,就知道一个名字。”
“嗷,这样啊,那看来之后不会再有交集,把他删了吧。”
“为什么?”
方然惊奇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