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这几个游戏,都打通关,一个礼拜之后我要检查。”
他说完,就抬起脚步,自己打开大门朝外去。
方然抬头,贺之衡只留下一个背影,连告别的时间都没给他留。
在门缝中站太久容易感冒,方然悄悄地探了几眼,就把门合上。
他拿着手里的游戏机,说不清心中作何感觉。
要是贺之衡没有这么好,他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痛苦。
小年那天,方母终于空闲下来,陪着方然去了趟商场。
“妈妈,我有很多衣服穿,不用特意来买的。”
“这怎么行,新年新气象,再说,你都多久没跟妈妈一起逛街了?”
宋女士慈爱地拍拍他的手。
方然稍有几分无所适从,表情僵硬,片刻才缓和。
纵使不需要他亲自试衣服,但坐在贵宾休息室看着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的模特现场走秀还是很尴尬。
他妈倒是十分认真,每一身都点评:
“这个裤子太短了,不好。”
“颜色太闷,不适合年轻人。”
“这套还不错,然然你站过去我比一比。”
方然腼腆地同模特对视一眼。
宋女士很满意,轻轻点头:
“这套装起来。”
方然刚要松一口气,却发现这场时装秀还没有谢幕的预兆。
他发给贺之衡的图片先得到了回应。
【等过完年我去亲自检查,你最好不是拿网图忽悠我。】
这时间,模特又换了身衣服走出来,接受方母的“评头论足”。
方然趁着他们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飞速低下头打字:
【怎么会呢,我这几天废寝忘食地打游戏。】
“然然,又玩手机。”
宋女士在他额角敲了下,顺手把儿子的手机扣留。
方然始料未及,等反应过来已经两手空空。
方母低眸瞧了眼他跟贺之衡的聊天界面,皱起眉头:
“他就这么天天骚扰你?”
骚扰?
方然一顿,完全不敢把这个词跟贺之衡联系在一起。
倘若真这么说,那是他骚扰对方还差不多。
“没有,我们随便聊聊而已。”
“你心思单纯,成年以后上了大学,就等于一只脚踏进了社会,不能不提高警惕的。”
“我和之衡从小就认识呀。”
“那又怎么样,非亲非故的,他贺家人凭什么专对你这么好?”
此言一出,方然神情霎时间变得不太好看,嘴角紧抿。
“妈妈这些话你都记住,以后进入社会,人情世故多了,要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人性,就像之前何晨安那件事,如果你可以早做防备,是不是就不会受到伤害了呢?”
母亲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化为尖刺扎进方然的血肉里。
“妈妈,可以别在外面说这些吗?”
他眼神倏地空了,凄惨无光,下意识抱臂横在胸前,那是一种被动启用保护机制的外显行为。
方母感应到他身边空气的轨迹动态,抬手让周围人离开。
“然然,爸爸妈妈一直没能陪伴在你身边,我们天天去给别人上课,反而对你的教育有欠缺,妈妈只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就算我们不在你身边,你也能好好保护自己,不受到任何伤害。”
“我明白的。”
方然没什么底气:
“我都明白的。”
那件事情本身没有带给方然多少困扰,亲人,或者是父母的态度,才是那根最深的刺。
他都快忘了,或者说,这事本应该永远的过去,永远被尘封起来,除了右手上时时的伤痛,不该有人再来提醒他。
可偏偏是由他的母亲再度掀开,还是用这般语气。
方然开始对自己产生怀疑。
真的是他做错了吗?
后面的时间方然几乎浑浑噩噩感受不到丝毫声音,跟着母亲站起来、走出去,看到服务生打包起好几套昂贵的服饰。
方母摸出一张卡。
收银的机器发出故障音,店员露出困惑的神情,再试了一次,才凑上去:
“不好意思方太太,您这张卡好像是余额不足,您看……”
方然此刻回了神。
他抬头瞧一眼那店员,又转而瞥向自己的母亲,心底那一抹悲凉暂且被扫空,反倒忐忑起来。
“哦,”方母一挑眉,表情不太自然,在包里翻找半晌:“是我忘记了,拿错了卡,用这张吧。”
方然唇瓣蠕动,半个字都说不出口,如同喉咙被什么无形的厉鬼扼住。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
一桩桩一件件,就没有一点值得开心的吗?
回老家的轿车上,方然一路无言。
直到下了车,司机打开后备箱,他才默默拉着母亲到一边。
方母不明就里,可看到儿子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能猜测到一二。
“马上就要见到奶奶,我忍不下去了……”
方然将围巾拉到脸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妈妈,你和我爸还好吗?”
“胡思乱想什么呢,你这孩子。”
“妈,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们可以跟我商量的。”
他这倔脾气上来,没有刨根问底寻个究竟是不可能的。
宋女士叹了口气。
“好吧,手续已经办好了,也没必要再瞒你。”
方然心里咯噔一下,听她继续说道——
“你爸爸准备让我们全家移民。”
嗯?!
始料未及,方然瞪大双眼。
这个结果居然比其他境况更让他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