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然触电般震颤了下,顿了顿,慢慢往另一侧挪动、闪躲,脑袋也别过去,可惜目光所及之处,他座位旁的一对年轻情侣,不顾扶手的阻拦,忘情地拥吻着。
他脸上霎时间飘过一丝尴尬,眼珠子不知道该怎么转。
余光里,贺之衡也朝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他跟方然不同,眼神大大咧咧地盯住沉醉于亲吻的男女瞅。
方然轻轻拿手肘碰了碰他,全场灯光亮起,小情侣恋恋不舍地分开,他们貌似并没有因为没看到结尾而遗憾。
毕竟这里还有两个也没看到的人。
“我们要去吃饭吗?”
方然自如地抬起他的胳膊,看了眼他手表上的时间。
“你不是做了攻略?”贺之衡垂下手臂,把他那枚昂贵的足以换栋楼的腕表遮在袖子里。
“嗯,但VIP可没有餐厅免排队的特权喔。”
“那就回酒店吃,一样的。”
确实差不多,这里都是一些西餐厅,他们俩也吃腻了。
最后方然买下支草莓糖葫芦,帮贺之衡带了一杯黄油啤酒。
他两只眼睛紧随啤酒杯,顺便打量男人的神情。
“怎么样,好喝吗?”
贺之衡斜着目光,瞧见他亮晶晶的双眼,当即明白过来他的意图,就冰冷启唇,打消他的想法:
“你不能喝。”
“尝一丢丢。”
方然捏起两根手指。
以方然的酒量,平时他绝不会提这种过分的要求,手坏了反倒得寸进尺。
“没用,不可能让你得逞。”
他态度坚决,逼得方然只能放弃,他们延续了一直以来漫无目的闲逛的策略,直到前面出现一家纪念品商店才改变。
“咱们去逛一下,总可以吧,少爷?”
容不得他拒绝,方然刚进去就被吸引住,精心挑选出两个不同款式的小黄人杯子。
他买礼物向来秉持着实用第一的原则。
“这次圣诞不准备惊喜了,送你。”
贺之衡捧着那只杯子的外包装细细观察一番,小黄人瓷杯头顶还有个小棕熊帽子当盖。
“这么敷衍,你根本没提前准备。”
他的语气颇为不满。
“我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很有纪念意义呀。”
还能用来喝水,多好啊。
方然觉得很满意。
贺之衡靠着有利高度,眼神将店里扫视一周,停在了一处货柜前。
男生跟过去,发现他面前是一排巧克力。
贺之衡抬手在一盒草莓味上点了点,朝方然吩咐道:“我要这个。”
方然歪了下头。
“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他疑惑地瞟了贺之衡两眼。
贺之衡没说话,双臂环胸。
“是我啰嗦了,买。”
方然说完便闭上嘴,拿上那盒巧克力,连同两个杯子一起结完帐。
他们并肩离开,外面的风险些把方然脑袋上的帽子刮飞。
他望着四周,仿佛被蒙了层轻纱,白茫茫一片。
男生单手拽住自己的帽檐,手背触碰到丝丝凉凉的一粒雪花。
“下雪了。”
贺之衡道。
方然耳边听着他的话,摊开手,重新在掌心接了一朵小雪绒,放到眼前观察。
窸窸窣窣拆包装的声音响起,他耳朵被帽子护着,风速相当大,明明没可能听见这种细小的动静,可贺之衡就在他身边,他又不得不转头看过去。
嘴里被塞了一枚巧克力,方然下意识开始嚼,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盒巧克力原本就是给自己的。
他完全忽略了同样也是自己付的钱。
天空阴沉,到处都是灰白色,但贺之衡在他眼里拥有极致的色彩。
心跳的节奏太过刺耳,方然慌乱地垂下眼睛,嘴里含着的巧克力渐渐融化。
“我们去屋里躲一下吧,有点冷。”
方然两条胳膊抱住自己,打了个寒颤。
贺之衡揽住他的肩膀,两人便进入室内,身体一下子就暖了。
“要跟功夫熊猫拍张合影么?”
方然被甜腻的味道糊住嗓子,轻咳一声才说道:
“不了吧。”
他清楚贺之衡不喜欢拍照。
两人莫名其妙都没有了玩其他项目的兴趣。
降雪似乎并不是突发事件,烟花秀的取消亦然。
方然在手机上搜索到了寰球乐园暂停烟花表演的通告,昨天就已公布。
“我找了那么多攻略,居然都没有看到这条。”
他很懊恼。
不过贺之衡没有责怪他:
“饿了就回酒店吧。”
他们两个中午都没吃东西。
方然点点头,等雪势变弱,才步行回了酒店。
贺之衡在前台点完单,他们俩就上楼各自洗了个热水澡。
待方然裹着浴巾走出浴室,客房服务员恰巧按响了门铃。
看到送进来的晚餐和水果拼盘,方然有一瞬间的恍神。
他瞥了眼自己近乎残废的右手,不免叹息。
真是糟糕的平安夜,他连苹果皮都没办法替贺之衡削。
“味道如何?”
冰凉的指尖如同野兽舔舐而过。
“我还没吃……”方然将自己的肩膀在浴袍中裹紧了些,不太想抬头。
而贺之衡白花花的肢体就展露在眼前,避让不开。
“这酒店里,还蛮热的对吧。”
“嗯。”
贺之衡坐到他身边,慢悠悠地系上衣带。
方然如坐针毡,低下脑袋闷头吃饭。
可惜睡袍仅仅足够盖住腰背,随着坐下来的动作,衣摆便滑到腿边的沙发上。
肌肤相贴,他再也受不了了,端起面前自己的餐盘,又拿起一颗苹果:
“我还是去房间里吃吧,我想跟斯图尔特一起。”
“一只眼睛且毛发稀疏的那个?”
贺之衡居然真的在认真思考。
尽管贺之衡这次匹配对了小黄人的角色身份,也没得到方然的任何赞赏。
他只是笑笑,然后敷衍地告别了这位半.裸.男,慌张地逃进房间。
九点钟。
分毫不差的时间,方然早就躺上床即将准备入眠,却被敲门声喊了起来。
他踩在地上,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过去按下门把手,贺之衡的脸出现在外面。
方然对他的举动压根摸不着头脑,困惑地注视着他。
贺之衡神色沉稳,明明是他自己叩的门,看上去好像没打算率先开口。
“怎么了吗?”
“我不小心弄湿了床。”
他这句话结束,方然情不自禁地面露诧异。
刹那间飞速掠过的那些想法中,“弄湿床铺”的方法有千百种。
但令方然意想不到的是,贺之衡的床展现了最不可能的那个。
烧水壶躺在床垫中间,可被子湿透的状态,不像是一壶水的功劳。
方然的脑袋此刻难以转动,只能听见贺之衡在他耳畔轻语:
“收留我一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