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就算察觉了,他也不会在意。
归渺尘自幼修炼,又生性寡冷,与人交往的经验实在不足,平日里唯我独尊惯了,行事向来是既不体贴、也不温柔。用剑尊曾经的死敌——已故去的老魔主话讲,这一个好几百年找不着道侣,整天和把破剑搭伙过日子的老光棍,能是什么正常东西?
话糙理不糙。
比如此刻,剑尊就并不理解眼前青年的羞耻之色,从何而来。
“沉心,”归渺尘似乎还有点儿嫌弃宁流玉反应太过,眉宇微皱,“半月前下峰除魔,见过何人?”
他没有一剑直接戳死这疑似魔族细作的大弟子,还是因为考虑到了对方在北辰峰这十几年,确实兢兢业业、办事周到仔细,既有功劳也有苦劳。
可谓是难得体贴一把。
已然快要蒸腾成烟的宁流玉却没有接收到他师尊这难得的体贴,一听对方的问话,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出于尊师重道的人设,只好强忍着羞耻,鸦色睫毛颤巍巍抖着,垂下头,一五一十向师尊汇报。
他一边说,归渺尘便静静地听,手掌落在青年削瘦背脊处,沿着线条漂亮的骨骼轮廓向上,过悬枢、脊中、神道,不动声色地检查他体内是否被魔气入侵。
“……至桃树村第二日,弟子便与衍玄宗的鹤道友协力,寻得魔物踪迹……师尊。”
冰冷的、微痒的触感清晰顺着脊椎攀爬,仿佛纤细蛇尾,缓慢向上游走,令宁流玉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再也说不下去。
“可是流玉近期何事做的不好,惹您不悦?”
那种羞耻的状态稍稍褪去,对现状的忧心重新占据宁流玉全部的思绪。
师尊举止如此反常,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幸好来之前吃了一瓶多的药,才将反噬的魔气给全部藏了起来,不至于被人发现,当场翻车。
宁流玉暗自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同时昂起漂亮无害的脸,将表情调整至恰到好处的忧虑与茫然,又问:“师尊如此,是对弟子不满?”
这一声轻轻的询问,令归渺尘敛低墨黑长眸,沉默不语。
没有任何魔气的迹象。
唯一反常的,只有对方经脉内灵气混乱、似有暗伤的状态——而这却也与宁流玉口中,在半月前除魔时受伤对应得上。
不如说,是太过干净,干净到了可疑的程度。
他一边想,一边将目光落在自己的大弟子身上。
宁流玉被他用灵力禁锢,因为微微仰着头的姿势,在无意识之中,将整个纤白脆弱的咽喉处,都暴露在了他的眼中。
未散的薄红色,还残留在那玉润肌肤之上,并顺着青年线条流畅的侧颈攀升,直直流淌到漂亮侧脸、流淌进微垂的、弧线无辜的眼尾。
一双颜色清浅的青蓝眼眸全然望着他,温润如湖水,透露出楚楚的可怜。
瞳仁的最深处,只完整映出他的身影。
归渺尘不知缘由的恍惚了一瞬,曾在灵泉时感受到的那种、奇异陌生的触感,再次在胸腔之内,轻轻弥漫扩散。
可随即,他又想起对方轻蔑唤他小废物时,对他制作的灵偶,所刺出的那一剑。
……
惯会装乖的小骗子。
不可轻信。
才涌起的奇异之感,瞬间消弭殆尽。
归渺尘冷着眸,没有理会宁流玉的问询,转而抬起手,指尖落在对方额心处。
竟分出一缕神识,强自融入弟子识海!
高阶修士的神识对他人而言相当于一道护身符,基本上是有利无害。归渺尘此举也只是想便于日后观察宁流玉的状态,判断对方是否有入魔风险。
本应如此。
那冷如月辉的灵力刚从归渺尘的指尖,倏地钻进宁流玉的眉心。
“……唔!!”
可下一刻,对方却突然痛苦弯起腰身,闷哼出声,整个人的灵力瞬间暴走崩溃,就连他留在对方身上的灵力锁,都失去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