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李昱卿正要去追,又被店家喊住,方才要的点心还没付钱。
李昱卿急忙从云袖中掏出碎银递上,抓过打包好的点心就走,丝毫不顾及身后秦青的大喊。
好在李昱卿腿脚快,不消片刻就追上了江姝月。
她放慢了脚步,跟在江姝月身侧,亦步亦趋,轻松的语气:“姐姐,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一点儿,桂花糕还是热的呢。”
江姝月扬着头,目视前方,并不理她。
李昱卿从右边蹭到左边,又从左边蹭到右边,笑嘻嘻地说:“要是不喜欢吃桂花味的,栗子味的也好啊。”
说着还拿出一块放在鼻尖嗅了嗅,佯装很味美的样子,然后又递到江姝月嘴边:“你尝一尝嘛。”
江姝月不看她,直直推开眼前的手,只顾一个劲地往前走。
李昱卿苦恼地挠挠头,不晓得她为何突然这么生气,歪头一想,眼睛一亮,然后抱起她的胳膊,脑袋虚虚地枕在她的肩上:“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不想让我去冒险,那以后如果真的要去,我就先向你禀报,等你同意了,我再去,好不好?”
江姝月扯了扯胳膊,奈何对方气力大,没挣出来,她也就放弃了。
“光天化日之下,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江姝月嗔道。
李昱卿一听,日暮时分,街巷上人不多,但来来去去的也有不少人。
确实有些不得体,她松了手。
“嗳——”江姝月欲张嘴,又作罢,自己又不是讨厌她的亲近,这会儿就听话了!
李昱卿敛了神色,认真解释:“姐姐,我最开始做赏金猎人是为了找寻仇人报仇,可是后来看到很多恶人逃犯受到惩处,不再逍遥法外,我真的很满足,就是觉得自己虽然很渺小,但是也可以为老百姓做些事情,这是我由衷愿意做的。”
江姝月虽然不喜欢她舞刀弄枪,但从排斥她做喜欢的事。
只有她心里自个儿明白,担心安危是一回事,更多的是不愿意她和秦青黏黏糊糊的。
好像她们很志趣相投,自己是一个不识大体的局外人。
见江姝月不吱声,李昱卿又道:“就像爹啊,他在临安府的时候,心系百姓、爱民如子,所以才深受爱戴,纵使离开了临安府,百姓们也感念他的好。”
见江姝月脸色终于有了动容,李昱卿乐了,继续说:“还有秦大人,他先前驰骋疆场、保家卫国,回京不顾排挤担任枢密使,举办武考,也是在为国家、为老百姓做事啊!”
秦甫的英雄事迹,她和李昱卿都从江麟口中听了很多,对他也心生敬意。
然而此刻,只要与秦青有关的人和事,江姝月一个字也不想听。
刚压下去的焰火这会儿又有点燃的趋势。
“秦大人确实是个英雄,你崇拜的不行,我看你不像江家人,倒像秦家人,干脆认秦大人为父好了。”
李昱卿有些不高兴了:“姐姐,你这是什么话?你知道的,我只有两个父亲,一个是我爹李安,一个义父江麟。”
“也不是啊,要是你——”
话到嘴边,江姝月突然止住了,她想说,要是李昱卿如果可以和秦青结为连理,那不就是秦家人了吗?
然而一瞬间,江姝月又笑自己糊涂了,卿儿她是女儿家,怎么可能和秦青结为连理呢!
不管怎么样,她永远都是江家的人。
“姐姐,你还在生气吗?”李昱卿晃了晃她的胳膊,逗她,“你别生气了!小心生气就不美了,不美了,你未来的相公不喜欢了……”
江姝月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敢打趣我!”
李昱卿嘿嘿笑了:“不敢不敢,说着玩的,开封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尚书府大人的女儿是最美的,而且还特别深明大义。”
江姝月瞪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嘴滑舌了!
“小姐,卿小姐!”刚拐过巷子,远远的就见秋香迎上来,“你们可回来了!天都要黑了,夫人问了好几次呢,也担心着呢!”
江姝月余光瞅了一眼身旁人,有些怪声怪气地说:“娘她在担心什么,她怕是忘了,我妹妹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义侠艾渠啊,有她在,能有什么事?”
说完便进了府门。
留下李昱卿和秋香面面相觑。
若是以前,不通文墨,李昱卿可能真的认为她在夸自己。
可是自来了江府,识字、念书她一点儿没落,人又聪慧,可谓事半功倍,此时听来,她自然听出江姝月不是在夸自己,而是还在生气。
“相公,今日德贤王的夫人来过。”饭间,赵芳开口。
江麟停了筷子,看向她:“德贤王不问朝政已经多年,他夫人来府上想必是来拜访娘子了。”
“也不是,说来说去,就说到了月儿的婚事上。”
赵芳话音刚落,江姝月和李昱卿闻言皆停下了筷子。
“相公,我知道你重视承诺,然而世事无常,不曾想冒出的‘李昱鸿’竟是宵小之人,真正的‘昱鸿’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道是否尚在人间,你真的想让月儿一直蹉跎年华吗?”
江姝月先留意到李昱卿的神色变化,轻轻抚抚她的手给予安慰,然后才对赵芳道:“娘,你真的很想让女儿嫁人啊!”
“月儿,娘也舍不得你,但女儿家终归也是要嫁人的啊,早日觅得良缘,爹娘也放心了。”
江麟沉吟不语。
赵芳又道:“夫人说德贤王有一义子,是中山节度使,长得一表人才,人品上乘,文韬武略千里挑一,想让我问问你的想法。”
江麟一听,登时严肃起来,他道:“娘子,德贤王此意再明白不过,你是知道的,圣上最忌惮朝中臣子与地方官员结党,下次她再来提,你直接婉拒。”
赵芳也恍然明白过来,还是江麟思虑周全。
“老大、老二已经常年在外,月儿和卿儿的亲事不宜太远,你可留意一下,京城是否有良配,”江麟顿了顿,“到时候,她们想家可以随时回来,我们想她们也可以去看。”
江姝月的亲事,甫一及笄,不管江麟在哪里为官,上门提亲的人就很多,所以听到他们讨论自己的亲事,江姝月早就见怪不怪了。
倒是李昱卿,从小到大,第一次听别人讨论自己的婚姻之事,登时口中的饭也不香了。
她张张嘴,有些急:“爹,娘,我不嫁人!”
江麟一听,呵呵笑了:“卿儿,虽说你比月儿小几岁,但也已过及笄,终归是要嫁人的,你放心,我和你娘一定帮你千挑万选一个好人家,”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卿儿倒是不急,我们难得相聚,我可不舍得这么快就让你嫁出去。”
李昱卿摆手想拒绝,然后又说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江麟赵芳为她操心、为她担忧,都是为了她好。
晚饭过后,江姝月便带着秋香自顾回了闺房。
李昱卿急忙追上去,拉了拉她的衣袖:“姐姐,刚刚吃过饭,不如我们后院走走,消消食呀。”
“不去!”江姝月冷冷地说。
“那我们去你房里喝杯茶吧?”李昱卿又问。
“不去!”依旧是冷冷的声音。
“你还在生气呀?”李昱卿委屈的抿抿嘴,“我知道错了,以后我都听你的,好不好?”
“你错哪儿了?”江姝月倏地停下脚步,问她。
“啊?”李昱卿一愣,眨了眨眼,“以后我要是再和秦姑娘出去抓通缉犯,一定和你报告。”
“哼!”江姝月瞪了她一眼,继续走。
李昱卿急忙补充:“以后我一定好好保护自己,绝对不让自己受伤,也好好保护你。”
江姝月的脚步没停,显然气还没消。
这下,李昱卿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
“卿小姐,你做什么了,惹的小姐不开心?”秋香问。
李昱卿双手一摊,耸肩,一脸无辜的样子。
江姝月回了房间,“嘭”地关上门,跟在后面的两人面面相觑。
“秋香,时间不早了,我这儿没什么事,你回房休息吧。”随后,屋内传来江姝月温柔的声音。
秋香如蒙大赦,急忙别了李昱卿,然后迈着小碎步回了厢房。
只留下李昱卿,站在屋外,走也不是,进也不是。
她在院内来回踱着步子,眯眼沉思着,仔细地想着江姝月为何生她的气。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她自小独来独往,连个朋友都没有,打交道的除了师傅,就是府衙和通缉要犯,这会儿真是想破了脑筋也不知道哪儿做错了。
她知道,江姝月不喜欢她舞刀弄枪,也不喜欢她做赏金猎人的活计,但是看江姝月神色,又没有反对啊。
而且江姝月教她念书,从江姝月的言谈中,她知道她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应该不至于为此生这么大气的。
脑袋疼。
李昱卿抬头望去,皓月当空,一片清明,登时眼睛一亮。
“叩叩叩……”
“干嘛,睡觉了,”江姝月不耐烦的声音透着娇嗔,随后,门又开了,“干嘛?”
李昱卿咧嘴笑着:“姐姐,你不是想要天上的月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