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进得瑟地哼哼两句,“你懂个屁,这叫情调。”
“神经。”
三轮桌球后,保镖把人放到沙发坐好。球桌边的三人停下,纷纷投来视线。
季云鹤脚上缠着纱布,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衬衫,半干的发丝随意散乱,一张脸如出水芙蓉干净白皙,蹙起的眉头净是哀伤和倔强。
高进眼睛发光,啧啧道:“我特么怎么没早遇到呢。”他坐到季云鹤身边,瞅着白嫩的脸,心里怪痒的,刚抬起手就被人打掉,“好的好的,我不动手,来来来,吃点东西。”说着叉起一块肉喂到嘴边。
季云鹤避开脸,甩手把人推开,往旁边挪了挪,“滚开。”
“艹,给脸不要脸是吧。”高进甩掉身上的肉块,顿时不爽,哄了半天还搁这矫情,扬起巴掌就要扇过去。
“不准碰他的脸。”冷眼旁观的江濂突然出声。
这么一打岔,劲去了大半,转到肩膀时已经没什么力道,跟打情骂俏似的。高进无语,转头瞪向江濂,“有毛病啊?”
季云鹤循声看去,那人头也没偏,打球的动作无一丝停滞,砰砰几声将桌上的球一口气打进袋,然后扔下杆朝他走来。
江濂俯身捏住季云鹤的下巴,冷冷地说:“小看你了,这都能逮到机会逃跑。”
一大早香庭别墅的管理说季云鹤趁他们放食物的间隙开门跑出去,钻进后山林没找到,要不是高进刚好在附近,起意上山看看,还真可能就这么让他跑了。
季云鹤抬臂掼开江濂的手,拿起桌上的叉子朝他狠狠戳去。
江濂眼疾手快挡住,旁边的高进立即架住季云鹤,“艹,别搞事啊。”
江濂夺走叉子,挑开季云鹤手上的纱布,对准伤口戳碾,听着他吃痛地呻吟,眼里划过一丝兴奋,立即加重力道,“你要是乖乖待在那,我可能看多几次就厌了,你这么反抗,反倒勾起了我的兴趣,想试试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季云鹤下意识想缩回手,脸上冷汗直冒,表情愣是强忍着没有出现一点软弱求饶。越是疼,他越是想抗争。不管纱布缠绕的伤,抬脚踹向江濂,同时手肘推开身后的高进,握住对方的肩膀边下压边挥拳,“硬你妈,你个神经病死变态。”
“艹,人呢,快来拉架啊。”突如其来的缠斗,吓得高进往旁边躲开,伸手想拉架又担心伤及自身,扯着嗓子叫人。台球桌边的宁思远骂了句脏话,快步走过来帮忙。
架头上的两人根本分不清敌友,一通混战后,四个人合力把季云鹤与江濂分开,宁思远和高进都小幅度被误伤。
季云鹤被保镖压在地上,眼神狠厉睨向对面的江濂,“你要么杀了我,不然我总有一天会如数奉还。”
江濂歪头轻蔑一笑:“我等着,你最好不要让我太无聊。”说完舔了下酸痛的牙关,单手插进兜里转身离开。高进抬了抬遭殃的肩膀,一脸忿忿地跟上。
宁思远没急着跟过去,看着季云鹤蹲下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江濂是谁。”
季云鹤挣开保镖的束缚,仰面无力地躺平,浑身的关节泛起酸疼,眉头皱起一瞬便被主人化去。他斜眼冷漠地觑向宁思远,听见他说了两个常出现在新闻里的名字,是江濂的爷爷和舅舅。
“呵,所以呢?”
宁思远抬了下眼,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人这一生追逐的不就是钱和权吗,只要你听话,他都能给你,不比你辛苦创业强?”
季云鹤不屑地嗤笑:“这就是你甘愿当他走狗的原因?”
宁思远轻笑,没在意他的嘲讽,继续说:“我查过你的背景,父母都是三甲院的主治医师,一个死于职业暴露,一个死于灾区援救,剩下最亲近的爷爷在养老院。”
季云鹤挺起上半身,死死抓住宁思远的手,语气紧张:“你想干什么?”
“我们不至于没品到对一个老人做什么,只是想说,你前半生已经够不幸,能过得轻松一点,何必自讨苦吃。”
季云鹤的手泄了劲,啪地一声落回地面,冷笑两声:“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劝我顺从当狗吗,这样会让你良心好受一点?不对,你有良心吗?”
宁思远笑着摇摇头,站起来理了下衣服皱褶,向下的视线带着些许怜悯,失去了多说的欲望。
门外等待的高进白了他一眼,“还说什么废话?”
“咋啦,就没耐心了?”
“算了,太暴力了,吃不消,长这么漂亮一张脸,打架这么狠,我艹,你刚才注意到他的眼神没,看得我心里发毛。”
“挺好的,和江濂很配,两个疯子凑一块才不无聊。”
随着人接连离开,包厢陷入安静。
季云鹤发呆一会,慢慢爬起来。缠有纱布的部位因剧烈运动渗出血迹,其他不算严重的伤口火辣辣地发作,不过才两次,他竟然有些习惯疼痛的感觉,或许是内心已经被现实处境消磨得日渐麻木,巨大的落差和无法挣脱的围笼将他二十年来构建的三观碾碎成粉末,风一吹,散得全世界都是,无情地嘲笑他的天真。
这间包厢连窗户都没有,不知道会被关在这多久。
他撑着茶几挪到沙发上,拿起仅存的香蕉掰了吃。吃完又忍不住干呕,看着一地的狼藉,连带着自己都厌恶。
什么时候,他只能依靠暴力来维持那点微薄的自尊,实在太无用,太不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