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王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随即转身消失在了天空之中。

待到一切的风吹草动都平息后，那勉强恢复了几分的三眼金猊恶狠狠地瞪着它身前的落白，红宝石般的眼瞳中流露出愤恨之意。

“你——你明明是——为何要帮助卑鄙的人类伤害我们魂兽！”

尽管声音很虚弱，但这清越少年音中透露出的冷戾森然依旧强硬，甚至带着一种无知的懵懂冲动。

“真是愚蠢，自己的性命都被人拿捏在手中了，还在那里大放厥词吗？这个时候你应该做的是示弱，而不是激怒敌人！”落白嘲讽道。

说完，他皱了皱眉，抬手用衣袖擦去脸上的血痕。

想起刚刚落白奋不顾身保护自己的一幕，三眼金猊呲牙的动作一顿，但随即又尖叫起来：“你干什么！别碰我！滚！”

原来，是落白隔着光牢，将手掌悬在了它的头顶处。

这凄厉声音中掩饰不住的恐惧令落白的脸色更差了，他呵斥了一声：“闭嘴！不要以为你是帝皇瑞兽，我就会像其他的魂兽那样对你顶礼膜拜！”

他活了十万年，还是第一次被骂“滚”，这叫天性高傲的他如何能忍？如若对方不是帝皇瑞兽，恐怕他一掌“大寒无雪”就要直接拍下了。

三眼金猊猛然一震。感受到自头顶处传来的魂力时，它全身上下都开始颤抖。

精纯磅礴的温和魂力缓缓流淌，滋养着它体内的暗伤。很快，三眼金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

因为剧大恐惧导致的不受控制的颤抖也渐渐停息。三眼金猊似乎感受到了落白的冰冷态度下，掩藏着的是对它的关心。

它安静的趴在地上，过了一会，才再度开口道：“为什么？我能感受得到你很强大，绝不是那种渡不过十万年天劫的弱小魂兽。你为什么要重修成人，帮助人类伤害自己的同胞？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对自己的种族的背叛吗？”

可能是应了那句“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比起一开始的惊慌恐惧、色厉内荏，现在三眼金猊的态度咄咄逼人了许多。

这略显尖锐的质问让落白的手一颤，但却并没有中断正在为它疗伤的魂力。半晌后，他才冷冷的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帮着敌人屠戮同胞的叛徒。”

他这出乎意料的回答打的三眼金猊不知所措。它盯着落白蒙上一层阴翳的精致面孔，好半天后才难以置信的问：“你不为自己辩解一下吗？就比如解释说自己有什么苦衷？”

三眼金猊是一种自出生起便有着不输人类智慧的魂兽。它很聪明，对情绪的捕捉也很敏锐。它清楚眼前这个重修成人的十万年魂兽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自己曾经的同胞，所以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长刀直入，极具恶意的想要刺痛他的心。

可它没有想到，落白居然就这么大大方方的应下了这份“指控”。

落白冷笑一声，直直的对上三眼金猊迷茫的双瞳，一字一句道：“辩解？苦衷？那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接触到他眼中的凌厉，三眼金猊不自在的低下头，向后缩了缩：“你什么意思？”

“呵，我什么意思？帝皇瑞兽三眼金猊，枉你还是少有的智慧魂兽，怎么如此天真！愚笨！”

落白的脸上露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阴暗神色。他疾声厉喝道：“告诉我，如果我说我有苦衷所以必须杀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三眼金猊被他恐怖的表情所威慑，下意识的回答：“……当然不会。”

落白的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你也知道，‘苦衷’并非是原谅作恶的理由！有苦衷又如何？这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有苦衷！都有理直气壮的犯错理由！可难道就因为他们有苦衷，他们为此犯下的罪行就不是罪了吗？他们造成的恶果就能被一句轻飘飘的苦衷抵消吗？”

“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无论出自什么原因，这都是不会被改变的事实！早在我选择重修为人的那一刻起，这些东西就被注定了！我犯下了罪孽，就要老老实实的去承担！辩解何用？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提起那所谓的苦衷来为自己开脱——假仁假义，令人作呕！”

他清冷的声线因这一番激动的声疾厉色，带上了极具刻薄的攻击性。受不住的三眼金猊猛地抬头，却讶然的顿住。

“你——”

落白泛红的眼尾，完完全全的倒映在它的眼眸里。

三眼金猊终于意识到了，它刚刚的一番话给落白造成了怎样的伤害——又或者说，它彻底的勾起了落白心底的负面情绪，将他的委屈、愧疚与痛苦一并引发，最终汇聚成了一柄利刃。

但落白没有因命运带给他苦难而迁怒于旁人，也没有对无辜者宣泄过那刻骨铭心的仇恨，更没有在煎熬中丢弃自己坚守的骄傲之心。这柄利刃，只是刺向了他自己。

伤的他千疮百孔，鲜血淋漓。可眸光中的冷傲高贵仍旧熠熠夺目，未曾减损半分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