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老摆摆手：“都出去吧，我单独和这名小朋友聊聊。”

这苍老的声音虽然听着温和而慈祥，可他所说的一切却自然而然有种令人信服、不容置疑的味道。所有的白衣人都再向他行一礼，才出去。

待到所有人都离开，穆老才微微一笑，道：“很惊讶是不是？你没认错人，我就是那个糟老头啊！虽然我掌管着海神阁，但我却并不愿意待在这里。这里太憋闷了。哪有你们新生宿舍楼热闹？在那里我能感觉到你们年轻的气息，连我的心也会随之变得年轻起来。感受着你们蓬勃的朝气，也能让我这老家伙多活几年。”

落白不动声色的接过话头，与他交流了几句。但这名老者表现得越是和蔼可亲，落白就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终于，穆老切入了正题。

“你和霍雨浩、王冬，都是我在一开学就关注的学生。霍雨浩是少有的会主动问候我的孩子，很有礼貌，每次进入宿舍楼时，都会向我问好。而你是因为对一切都不在意。不是那种狂妄自大，而是真的对什么都不在意。宿舍，同学，史莱克，这些你统统不在意。我想，就算是有一天斗罗大陆毁灭了，你也依然不会改色。”

落白敏锐的察觉到了他并未提及自己为何关注王冬。难道王冬身上吸引他的东西并不能公然言之？那么就很有意思了，看来除了霍雨浩，他也得多注意下王冬。

穆老缓缓道：“我已经一把年纪了，能让我震惊的事还真不多了，你是这些年来唯一一个。太凉薄了，就像是……远古时期的冰层，没有任何情感。”

他这比喻略显生硬，可却正是道破了落白最为异样之处。

落白默默的在心中反驳——他才不是没有感情，只是没有对人类世界产生感情罢了 。

“希望你不要介意。为了确保史莱克的安全，我叫宿老们去查了你的来历，但却一无所获。你是双生武魂，那么自然就不是魂兽化人，想必是哪个隐世的宗门或家族出来游历大陆的小辈吧。其他具体的东西，我不想深究。但你这性子，让我忧虑若是有朝一日，你陷入歧途，成了邪魂师，对大陆的和平造成威胁 。”

落白心中一骇。当初冰帝会允许他离开极北之地的最重要原因，就是以她三十九万年的修为都无法看出落白是魂兽重修。修为超过二十万年的魂兽便拥有相当于人类极限斗罗的实力了，落白不认为这个“穆老”会比妈妈还要强，但是他也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同寻常么？要知道来之前他可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落白也听懂了穆老的言外之意，思索之后爽快道：“我可以发誓绝不会成为邪魂师，也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旁人。你们若是不放心，大可派人实时监视我。”

若是在以前，以他高傲骄矜的性子必然是无法容忍有人监视自己的，但今时今日不同于往昔，落白能屈能伸。

穆老却并未顺着他的话让他起誓，只是露出满意的笑容：“记住你今天的话。好了，回去吧。再不回去，你的朋友就要着急了。”

口头上的誓言当不得真，穆老当然不会以为发了誓就万事大吉了。他要的是落白的态度。

监视是必不可少的，之前的一个月内那些无处不在的探究目光落白也不是全然无所察觉。只是由他佯装不知的主动说出，方能出体现自己的诚意。

他也是不想再面对一位实力犹在自己之上的绝世强者，于是干脆的告退了。

落白离开后，穆老陷入沉思，半阖上双眼，思绪被拉回那久远岁月的记忆。

这个小家伙……身上还真是有那位故人的影子啊。

一样的隔离于世外，一样的淡漠寡情，一样的神秘不凡。

——

落白离开海神岛，没有一丝犹豫。

但是，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很久以前母亲对他的评价——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容易走极端了。你的心很大，也很小，只会对自己认定的存在上心。很难有人能成功的走进你的内心深处，但若是有谁成功了，你就会一视同仁的极珍重对待——你的情与爱，要么炽热如岩浆，要么冰冷如寒雪。”

深情的极致，就是薄情。

他对母亲的话不认可也不反对。他也不认为自己会和人类有太多的交集。落白自己很清楚从很久以前的某个瞬间开始，心中的感情就一下子骤减了好多。虽然对母亲和妈妈依旧没变，但是对其他的任何事物就变得漠不关心，就好像那些感情被凭空剜去了一般。

以前他从未察觉有什么不对，但是现在他突然有些迷茫。

这是怎么回事？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并非是现在这样凉薄的性子。

当落白意识到这一点时，有什么在悄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