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紧抓刀柄不放,刀在泥土上划出十几米的痕迹,袖袍不断灌入泥巴,手臂越来越沉重,脑袋还存有一丝意识,我不停呼唤地上的人:“任樊深,快醒醒。”
【回温值百分之六十】
【百分之五十九】
【百分之五十八】
数值还在下降,而我眼前重影无数,他醒不来我们俩都得交代在这里,揭开疑惑也得重新寻找知情人。
被刀击退的灵体又涌了上了来,肆意地撕扯任樊深。
身侧又多了几只灵体,它们把我夹击不给我乱动,不甘这样死去的我想起秦深在军训中给我们科普的绞杀术。
我奋力抬腿,用双腿拧断灵体的脖子,然后将手中的刀径直插入上方灵体的心脏,染灵体的血洒在我脸上,如硫酸慢慢灼烧我的脸。
翻身扭转局势,我手起刀落,眼前几只灵体一刀毙命,转身才发现刚刚躺在地上时,后脑勺离冰尖刺仅仅只剩一厘米距离。
回温值最后停在百分之五十,危机暂时解除。
——
任樊深爬起来,脸色苍白,他捂着发疼的胸口:“谢了。”
我耳朵刚刚被染灵体压得生疼,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我现在就想知道你了解的秘密。”
我丢了一根火柴到木堆里,窜起的火染红我的脸,火星子从柴木中炸开,旁边就是寒冰墙。
任樊深脸上褪去死气,他并没有很快回话,我瘫坐在火堆旁等待他的答复。
【回温值百分之四十九】
【百分之四十八】
火焰咆哮过后,迎接我的是一层接一层的火浪,热气腾空而起,在原地留下越堆越高的灰烬。
我后退一些,生怕自己给烧死,身上的脱离火的拷问开始更加猖狂,心脏好像在不断碾碎粘合,情绪如火焰般高涨,仅存的一点理智也被击溃。
自从第二次进入游戏,我发现我不停陷入过往的恐惧,系统这样安排始终还是偏离了初心。
恐惧的恶灵终于找上我,那些黑色的丝线紧紧勒住脖颈,它们细密而杂乱,稍稍用力就会让我血溅当场。
我见到没死之前的外公,那时的我不懂死亡,回忆之后害怕他再次死亡,见到小小的我孤独地留在地下室,害怕父母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见到水淹没房间,害怕被父亲责骂,见到自己被逼吃下东西,害怕强迫做不喜欢的事情,见到秦深在楼梯间寻找,害怕上学迟到,见到自己灰头灰脸地手上沾满机油修自行车,害怕自行车在半路上掉链子……
想到十七岁的自己低下头,皮肤像只丑陋的橘子,害怕照镜子时看见长满痘的脸,想到自己告白失败,害怕被人讨厌,想到自己成绩差被挤下去,害怕被淘汰,想到成年后的自己,害怕成为冷漠没有心的人……
还有很多害怕的事情,我想我丢掉了很多记忆差不多都是关于它的,在临死前我想到的不是幸福的事情,而是曾经的自己,那样懦弱又无助的自己。
那个曾需要跪在那里诉说自己多么可怜,乞求有人投来同情目光,渴望有人送上怜悯之心的自己。
眼前的火越长越高,十七岁的我狠狠掐住自己,一步步推向天台,死了痛苦就没有了,害怕也没有了,讨厌的自己也会从世界上消失,什么都没有了。
【回温值百分之四十一】
心脏疯狂地跳动,情绪如潮水般袭来,我的堤坝被冲毁我该怎么拦住,天台下的人在嘲笑我,我看着一张张恐怖的鬼脸不敢往下跳,底下的人告诉我说:就你想的多,就你敏感,就你特殊,就你矫情,凭什么照顾你,凭什么你惨所有人都要安慰呢?
我没有比别人惨凭什么选择死亡?
我有最基本的吃穿还不满什么?
父母健在,还渴求什么全天下最温暖的亲情?
想这么多干什么?
……
十七岁的我看不见未来,可二十三岁的我已经到达了未来,我回来做什么,拯救自己吗?还是杀死曾经的自己。
没想到在二十三岁这天,就像关掉水龙头那样简单,曾经的痛苦一下消失。
我不再执着于别人的目光,不再把他们的声音放大,曾经的我有多卑微,多努力克制内心都关不住的大水却一下终止。
我居然可笑地忙碌了六年,现在我已经忘记是遭遇了什么才关得掉的。
醒醒吧,死什么活着吧,陪着所有人演戏,继续像丧尸一样活着,爱什么爱,没有心的人,爱是会自取灭亡的。
现在重蹈覆辙回到十七岁,我慢慢变得不理智,变得情绪化,控制不住内心的猛兽,病态地喜欢一个人,一遍遍伤害身边靠近我的人。
这样真的可以让人回温吗?还是一开始就是打幌子赚钱。
白衣女人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她到底是谁?我和任雪到底有什么关系?
不要相信系统的话到底是不是我发出的,如果是那又为什么不让我相信系统?
我捂着脑袋,丢掉的记忆快要冲破土壤疯长,滚烫的火焰快要把我吞掉,脸上开始长满红色的包,眼球长满血丝,背后是刺骨的寒冰,两股冰火势力将我分裂,我还在垂死挣扎。
【玩家已激活主线任务:寻找另一个自己。】
【目前支线完成进度百分之十。】
我咳了几声,试图用声音打破内心的波澜,眼睛肿到像个脓包,眼角还在不停地流着鲜血,脸上的包和痘痘一样,脏兮兮的脸很狼狈,但我不想在乎:“说说吧。”
短短几秒我从泥潭里爬出来,任樊深看见我的状态有些担心,想要抱住我的冲动被我打断。
他坐在我旁边,声音放缓:“在列车上你遇到了我姐,你们一开始是乘客关系,大概你不记得了,但她记得很清。”
我揉了揉脑袋,打开测谎仪。
任樊深自己也很狼狈,血痕在他脸上乱画,眼睛还看得过去,他还在笑话我:“测谎仪对我没用。”
我:“。”
上一个测谎不成功的,还是叫我摸自己心中的堕天使白衣女人。
任樊深目光随着火焰的升腾而慢慢炙热起来,嘴角扬起的笑意,似乎遗忘了身上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