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继续在集市中前行，每一个摊位皆宛如一个全新的世界，静候我们去探寻。我发觉自己已然沉浸于这浓厚的节日氛围之中，忘却了最初的戒备与不安。

夜幕渐深，集市上的灯光愈发璀璨夺目。我们觅得一处能够俯瞰整个苏格兰圣诞集市的地方停了下来。从这里，我们可将集市的繁华盛景尽收眼底，随着远处鼓楼的钟声敲响，悠扬的圣诞颂歌此起彼伏地传来。

“你知道吗？”他依着栏杆，突然说，“在英国求学6年，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圣诞节。”

我又拍摄了一张夜景照片，转过头佯装不知地问道：“为何？”

他凝视着我，真诚地道：“因有你。”

我笑了，过去了十四年的时光，我的心似乎慢慢苏醒。这个圣诞节，于我而言，亦别具意义。犹记初入大学那年，彼时国内高校盛行在圣诞送朋友苹果。圣诞节那晚，我给同在一所大学的每位朋友都送了苹果。然那个圣诞，我却没收到任何礼物，那是我与沈清秋分手后的第一个冬季。

忆起往昔自己的可怜模样，我最终还是从衣兜里掏出了那珍藏两年有余的礼物 —— 阿玛尼黑武士手表。那是我在国内时买的，当时我已给他妈妈寄了零食，却仍觉有所亏欠。恰逢在上海出差逛奢侈品店，我便一眼相中了那款手表。本打算待他回国后寄给他。岂料一直未曾寻得契机。

“给我的？” 他满眼惊喜。

我点头，示意他打开看看。

“啵唧！”他戴上手表之后，迅速在我的额头落下一吻。

“欧耶！我女朋友给我送的圣诞礼物！她送我礼物了！”他趴在栏杆上高喊着。我怕他掉下去，赶忙拉他道：“快下来。”

周围有三两情侣路过，皆如瞧痴傻之人般看着他。

“余家傲同志，下来吧！请下来！” 我着实担忧他，于是再次开口劝他。

“你上来试试，可爽了！”他非要拉我上去。半推半就之下，我还是爬了上去，栏杆上有雪，颇为湿滑，然视野确实更为开阔。

“你曾言让我在世界之巅等你，我苦等许久，原以为你不会赴约！” 他突然凑在我耳畔低声说道。

我已记不清曾有这般言语。

他见我愣神，解释道：“朋友圈！你的签名。”

我这才忆起自己曾经的朋友圈签名是：高山不语，自是巍峨；蓝天不言，自是浩渺。成年人的世界，只管奋力向前，爱你的人自会在世界之巅等你。后来，我觉得略显矫情，便改成了 —— 高山不语，自是巍峨；蓝天不言，自是浩渺。

原来如此之早吗？我心底暗自叹息一声，回应他道：“人生即是旷野，该相遇之人终会相逢，该离散之人迟早会走散。”

“我们不会。” 他笃定地说。

“我可还没答应。”我小声嘀咕一句。因为受我俩影响，攀爬栏杆 “肆意狂癫” 之人愈发增多，有安全员朝着这边赶来。

我们跃下栏杆，挤过人群，一路狂奔。直至寻得一个红酒摊方才停歇。远处传来安全员和情侣们的对骂，果然，这个世界癫癫的，我想着心中默默叹息。

“答应吗？”他望着我主动牵着他的手，气喘吁吁地问道。

我这才发觉方才是我主动牵起他的手奔逃。于是松开他，双手叉腰，喘着粗气道：“方才情势紧急，你可别趁机要挟。”

“好，不要挟，呐，来点什么？” 他说着指向墙上的酒单问我。

我英文不错，然思维仍偏中式，故而看菜单略显吃力。他见我蹙眉凝视酒单，便逐一为我翻译。

最后我俩都点了热红酒。酒里加了肉桂跟橙皮，香味扑鼻，熏得我有些晕眩。

大雪依旧漫天，爱丁堡的圣诞集市在浓浓的夜色中散发着无与伦比的迷人魅力。街灯的昏黄在雪幕的映照下愈发朦胧，宛如一层薄纱，为这寒冷的夜色巧妙地增添了一抹令人心醉的温馨气息。我与他静静地相对而坐，目光不经意间瞥向那些挽手悠然漫步于大雪中的情侣，随后我们相视而笑。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命运的丝线似乎早已交织缠绕，注定了我们总会在某个时刻相遇。

几杯热红酒下肚，我明显感觉自己有些醉了，他也喝到了微醺。我们起身结账，随后拖着略带醉意的步子去拦车。待我们上车，他便轻靠在我肩头，很快沉沉睡去。然而，我清楚地知道，他并未真正入眠，而是以这样看似不经意的方式，悄悄地靠近我，希望我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