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无法改变,程祈安只能转移注意力,忘我地投入到工作中。
他给自己设立目标,他们三个人从现在开始活到死可能要花的钱,日常生活开销、李奶奶的医药费、给林期买助听器、给她妈妈找个墓地、换房子、买车子以及各种意外备用金,这一切全都需要钱。
具体多少程祈安不知道,但他往多了算。
只有这样,这根吊在他面前的胡萝卜才够大,大到能让他在思维混乱的时候迅速找到一个锚点,大到能让他觉得林期的牺牲是有价值的,大到能让他内心稍微心安理得一些。
转正第一年,程祈安工作完成得非常出色。
同时幸运地是,公司董事长有个儿子,叫段向阳,大家私底下叫小段总。董事长有意让其历练,安排对方到公司上班。
段向阳不是个草包富二代,有野心也有能力,在工作中基本上把公司内部的人际关系和势力站队摸了个明白。
董事会成员并非一股绳,人都是往上看的,坐到他们那个位置也一样。甭管出于什么心理,甭管能不能成,明里暗里那都是要给小段总的继位加点难度的。
把水搅浑了,他们才能浑水摸鱼,争取更大的利益,亦或事后好抽身。
程祈安就是恰好赶上这个交替时期,他进公司晚,无根基,工作完成得再好也还没机会进入上面的视线。加上他性格方面的原因,和谁也没深交,没有站队倾向。
就这样,他倒是被有意培养自身势力的段向阳给看中了。
年假的时候,程祈安回了家。
“这张卡你拿着,我会不定期往里打钱。”程祈安将一张银行卡递给林期,瞧着对方有些温吞的样子,接着说,“该给奶奶花的不要省。”
“嗯。”林期接过,点了点头。
屋外寒风呼啸,两人之间陷入沉默,这已经变成他们之间的常态了,除了关于李奶奶的事,他们没话说。
程祈安动动身子,随意往屋外看了一眼,说:“天色不早了,我回去睡了。”
“祈安……”不待他转身,林期便叫住他。
程祈安冷淡地看着林期,等着他的话。
“奶奶……想你,你要不要留下来睡?”
程祈安嘴角扯了一下,语气凉薄:“可以啊,那你呢?”
林期身子一僵,眼神一颤,落在程祈安脸上的深沉目光却在对方看过来时回避,轻声说:“我……我去你家睡。”
半晌,程祈安开口,声音冷淡:“随你。”
农村老屋即使是门窗紧闭,寒意也照样会从不知道哪个地方潜进来。
不过好在程祈安今年赚了些钱,给李奶奶的房间安了空调。李奶奶现在神智越来越差,一个人睡觉也怕出事,所以林期将自己房间的铁架子床移到李奶奶屋角,方便夜里照看。
程祈安现在就躺在这张床上,照着让李奶奶舒服的室温,房间里空调温度调得有些高。
程祈安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大小伙,又是在这个南方小村里长大的,冬天再冷他也不习惯开空调。没躺一会儿,他就觉得燥热憋闷,有些喘不上气来。
持续升高的体温将被子上的味道蒸腾得愈发明显,在洗衣粉的香气中,一股独属于林期身上的味道飘进鼻腔里,搅得程祈安思绪翻涌,完全没了睡意。
他从床上坐起,等了几秒钟,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啪嗒——”
脚刚落在棉拖鞋上,程祈安就听见屋外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木棍之类倒地的声音。
程祈安停住,扫了一眼李奶奶,见她没被动静吵醒,随即侧耳听着外面,除了风声呼啸,没有其他动静。
为了透口气,程祈安还是动了,打算出门看看。
他穿上搭在被子上的羽绒服,轻手轻脚地打开大门,在凛冽的寒风中紧了紧衣领,将廊檐四下扫视一圈,目光落在倒在李奶奶睡觉那屋窗户下的晾衣杆上。
程祈安走过去,将其捡起在墙角竖放好,防止再被风吹倒。
他站在屋檐下,目光在黑暗中没落点地随意扫看着,不一会儿望向自己家的方向,凝视着。
好半晌,他踩着拖鞋在夜色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那儿去了,三分钟不到的路程,他却觉得好像走了快一刻钟。
程祈安站在门前,抬手想要推门,手才触到门,就像被寒冰扎到似的缩回口袋。
他极快地蹙了一下眉头,懊恼自己的行为,深吸口气,灌进来的寒风让他恢复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