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我选择听卡特的话,我把东西放进床边的抽屉里。
“好了,你一定要遵守约定等走的时候再打开来看哦!”卡特一再确认,稚嫩的小脸无比认真地说道。
“不会,我会遵守约定的。”我伸出小拇指,“我们拉勾。”
“拉勾?”卡特疑惑地看向我。
“拉勾是我家乡的一种许诺方式。拉了勾就代表我说话算话,不会违背诺言。”我耐心地解释道。
卡特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样的方式,好奇地问:“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拉勾?"
我伸出小拇指,“就像这样,两个手指头勾在一起,然后一边摇一边喊出口号。”
“口号是,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这个口号好奇怪哦,但是还挺有意思的!等过几天上学我也要和同学玩”拉钩”游戏!”
“好,那我们要开始喊了——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好了!这样就算完成了。”我说。
“那潮汐你休息吧!我先回去咯,祝你明天的主持顺利,我们会在电视机里给你加油打气的!”
“好,借你吉言。”我微笑道。
第二天照常到来,我睁眼醒来的时候闹钟都没响,我看了一样挂在墙上的时钟——六点三十。
那么早吗?街上已是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我打开窗户往外一看,窄窄的巷子里挤满了人,每个人都穿着崭新的衣裳画着美丽的妆容神采奕奕地交谈着。
“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在仔细一看芙缇和卡兰他们只穿着睡衣站在外面,语气说是站着不如说是在指挥。
难道发生了什么事吗,他们被缠住了?我匆忙换了件衣服跑下楼一探究竟。
当我走下楼时就看见芙缇和卡特已经“清扫”出一条通道。我拍了拍他们询问道:“发生什么了,怎么那么多人?”
卡特满头大汗,芙缇也没好到哪儿去,两个人都对着突如其来发生的事情也很懵。
“他们都是提前占座来看飞星景观的。”
“往年也是这样吗?节日当天的早上就有那么多人?”我惊讶道。
“往年也有,但是不至于像今天那么多。”说到这芙缇一个劲地摇头,嘴里嘟囔着“太恐怖了、太恐怖了”。
听他们说大约三四点的时候就听见不少车辆鸣笛的声音,起初他俩以为只是车辆路过,说不定过一会就好了,没曾想鸣笛的声音越来越多,卡特下楼一看发现整条路被车堵得水泄不通 ,连一个能过人的空间也没有了。
为了不打扰周围人休息,他只能临时担任起了“交警”,开始疏通道路,就这样从四点一直忙到现在。
我对卡兰投去了敬佩的目光,还好有他不然我都睡不到六点钟。
“对了潮汐。”芙缇轻拍我的肩膀,“你什么时候出发去会场,到时候从后门出去吧,我预估了一下,只怕八点钟的时候来这边只会越来越多,整条路都会被占满。”
我点点头,去楼上拿好手机,飞星节的开幕仪式从六点钟开始,一直持续到九点,我怕主持结束以后不一定能按时回来,决定先把手机带上。
当我换好衣服走进化妆室时,她们已经拿好工具,准备最后一场的备战了。室内安静得让人发慌,每个人都在认真地完成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金属夹子的咔嚓声,还有固定头发发胶的涂抹声,这细微的声音虽然平常却能给人带来心安。就像是森林里的蝉鸣、鸟叫、溪水潺潺的轻柔声,乍一听并无什么特别之处,可若是他们都摁下了静音,整片森林就好像失去了生命一样。
当湛蓝色的斯提卡之星戴在我的脖颈上时,紧张感就像突然降临的魔咒,我无从探知无法解决。
现在距离开始还有五六个小时,彩排大厅就位于化妆室下面,站在巨大的玻璃窗前,能听见来自悠长乐器传来跨越时间的旋律,舞者们能在不同音乐的干扰下合跳出整齐划一的动作。
嘀——嘀——嘀——
不知明的地方传来弱小轻微有规律的单音节声音,这种声音初听时感觉不出什么,可把它放入一个环境里,从那一刻开始这个单音节就被某些人赋予了名为“恐惧”的定义。
可惜,没有任何人听见,包括二十四颗卫星和以上星体。
以及三颗文明星球。
——
【距离初次实验开始五个系统时前——】
“各单位注意,现在是庆典仪式开始前的最后十分钟,请站到自己的位置,现在在做最后的仪器调试,正式开始时,将会有十秒钟的倒计时,请注意!会有十秒钟的倒计时!”
我站在后台,巨大的幕帘挡住了所有视线,心脏紧张得砰砰跳,萨菲尔站在对面的舞台,他看着台本在临时抱佛脚。
耳麦里传来科洛林的倒计时:
“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幕布打开!潮汐,萨菲尔上台,摄影师把相机扛近一点。”
机器运作的摩擦声,沉沉的幕布被拉开,天光瞬现,起初还是雨点小逐渐变成了雷声大的掌声。我提着稍微有点绊脚的披风,昂首阔步地向前,几乎和萨菲尔同一时间到达舞台中央。
“不论你的世界有没有流星飞跃的奇迹,我依就祝你飞星节快乐。我是主持人萨菲尔。”萨菲尔拿着话筒面带微笑,打起十万分的精神,铿锵有力道。
我转头看了一眼萨菲尔,心中吃惊道,这不是公司热门节目的开场白吗?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我拿起话筒紧接道:“大家晚上好,我是新晋主持人潮汐。”
……
开场顺利结束,我退至后台,耳麦里科洛林忍了三分钟的气终于能发泄出来了,她大声指责,一口气蹦出好几个斯提卡骂人词语,就因为萨菲尔临时改词的行为严重批评。
萨菲尔把耳麦摘下,仿佛科洛林说的人不是他一样,他微笑对我说道:“科洛林要是骂完了你告诉我一声,我再把耳麦戴上去。。”
我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在心里默默感谢他,当时咋一听的时候我恍了神,有一瞬间我以为这一切是假的,现在想想其实是萨菲尔看了我随手写在台本上的开场白吧。
无论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听见自己世界才有的东西,有种听见乡音的难得。
——
【距离初次实验开始两个系统时前——】
“请大家移步至穹台,预计飞星将会在两个小时后划过天际。彼时它将发出绚丽的蓝色光芒,拖着幽蓝光辉的尾巴来到慈里的上空,整片天空都将被它带来的祝福染成淡蓝色。”
萨菲尔走完主持的最后流程,接下来的就是让大家移步穹台进行观赏。
话音落下,位于头顶的深色天幕从两边被掀开,工作人员拉开四周的窗帘,用三百二十一面玻璃打造的全通透观景空间没有辜负它的名字——穹台。
而我也被工作人员带去了一早给我们定好的观景点位,那里的视野开阔,正对着慈里的大海。
萨菲尔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了两杯酒,他将其中一杯递给我:“潮汐,如果今天能顺利过完,这将会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这里就像飘荡在天地间的一叶虚舟,盛景只要如约而至,我也愿意将今天划入美好的一天的文件夹中。
“要再来一杯吗?”萨菲尔见我手里的酒杯空了询问道,我点头同意,他从旁边人的手中拿到了过半的酒瓶,又给我倒了一杯。
这酒的味道实在是好,入口就是甜甜的充满了水果的清香,没有烈辣上头的感觉,叫人忍不住一杯接着一杯。
看我陶醉的样子,萨菲尔掩饰不住的自豪:“这酒很好喝吧,这可是靛果压榨发酵后的原液,没有任何添加,时间放的越久清香味就越重,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它不会喝醉!”
萨菲尔眉飞色舞地讲述着靛果的一生,从最开始的“牙牙学语”到“珠联璧合”,再到是如何从靛果变成靛酒。他的眼睛里装满了骄傲的星星,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我发现萨菲尔每次讲这些的时候,就好像在发光,金灿灿的光芒从他背后散发出来,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热爱斯提卡,热爱有关斯提卡的一切。
我拿起酒杯轻轻在他的玻璃杯上碰了一下:“举杯邀仢约,对影成三人。”
夜幕星河,整座城市为了衬托飞星,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只留几座大楼在发光。
我站在玻璃窗里,看着热闹的众人,这里真实得不像假的。
梦境,梦境应该没有这么真实的感觉吧!
——
【距离初次实验开始最后一分钟系统时——】
位于慈里海岸的众人,满怀期待,期待着庇佑他们千年的飞星,划过漆黑的夜空,就像最开始那样,给大家带来希望,给大家带来光明。
可希望终究是落空了,飞星的确来了,但是不是划破天空的姿势,而是……
我亲眼看着黑色的天空被染上火红的颜色,一颗一颗飞星坠落在地面,轰隆隆的巨响取代了热闹声,它就像强势的地主无情地驱赶着不属于它的声音。
每个人都着急着逃跑,每个人都不知道该跑向何处。
萨菲尔!
我回过神,只见原本站在我身边的萨菲尔不见身影,我四下张望,努力地想在人群中找到他那头银色的长发。
我忘记了,他把头发剪掉了。
欢笑声瞬间变成了地狱的欢迎词。哭声、叫声、呐喊声,此起彼伏。
我随着人群,一边走一边喊。
但是这一切只是徒劳,我伸手想去抓住失足坠落的人:“小心!”
我喊出的声音和穿过躯体的手,一切都仿佛都是假象,假得不是他们,而是我。
我就这样站在废墟中,橙红的火光烧破天际,碎石灰尘穿过我的身躯肆意地撒向他们。
嘀——嘀——嘀——
不知明的地方传来清晰有规律的单音节声音,这种声音初听时听不出它来自哪里,可把它放入实验的环境里,从那一刻开始这个单音节就被某些人赋予了名为“恐惧”的定义。
砰——
周围的一切瞬间都化作了黑暗,我孤身一人站在原地,耳鸣声在我的脑海中长久地回荡。
此前所有寻不出摸不到的思绪,都在此时此刻宛如丝线被针串联起来。一夜之间转变性格的人,只能固定时间通讯的手机,担心完不成的三件事,还有那句“如果今天能顺利过完,这将会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天”……
不知过了多久,就好像最开始坠入「慈里」时一样。
“潮汐。”熟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萨菲尔的声音响起,只不过他没有出现。
“萨菲尔,能跟我解释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吗?”心中虽有疑惑,可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相信他并不是坏人。那些在慈里发生过的美好回忆,真实得就像发生过一样。
世界在我问完后恢复了平静,只有不远处一个微弱的光圈,像年久失修的老灯泡一样,忽明忽暗。
我走进,光圈明暗变化的频率变慢了。
长久的沉默以后,光圈开口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我有意识开始,为了维持存在,我总会无意识地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拉进来。慢慢的,我能自由的变成这个世界中存在的人,我也有能力和被我拉进来的人玩游戏,有些人沉迷其中无法自拔,有些人就像你一样只想离开。但是每一次的游戏都是相同的,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看见你看见的场景了。”
我安静地听着。说到这,它好像变得很伤心,光圈的亮度又弱了。
“谢谢你陪着我玩了那么久,为了这次的“结局”我将蓄攒的力量全都用来维持,可惜还是没能改变。”
“你会死吗?”我问到。其实我心里应该已经有答案了,事实只会比我想象的更加残酷。
“死吗?”光圈静默许久,它亮了几下回应道:“我好像,早就已经死去了……”
你所见的结局,就是我的结局。倾刻就化作虚无的一切,每个人的时间全都定格在一瞬。期盼过于强烈,记忆刻骨铭心。残余的碎片慢慢缝补起身体的创口,它努力修补,拼命维持,只想给众人一个美好的结局。
可结局终究是,一场排练过无数遍始终到达不了的奢望……
“该送你回去了,再拖下去,只怕你和我都会留在这里。”
“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吗?”光圈亮了几下,“就叫我萨菲吧。我还是比较喜欢萨菲这个名字,斯提卡的人们视萨菲石为勇气。”
我的内心涌上一股愤慨和悲伤,听它说出勇气的时候,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潮汐,谢谢你,能认识你这个朋友真的很开心。还有那位一直企图闯入这个世界的人,他可能觉得自己不会被我发现,但是他充沛的情感就像萨菲石一样耀眼。”
“再见……愿你死去时能化作流光的记忆;愿你梦想落地之处,便有纯美的垂怜;愿你思想触动的人们,与你的心灵同谐;愿你诞生之域的河流,永远丰饶……”萨菲在说完这句话后彻底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