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总有可取之处,老天虽然拿走了他那个半亮不亮的主角光环,但反派这人设却立得稳稳当当。
“我其实还有个舅舅,他告诉我的。”虽然两辈子都没见过这个所谓的舅舅,但方辞还是毫无心理负担地把锅往罪魁祸首身上甩,“他说我不是你们两个亲儿子,让我拿钱给他,不然就告诉你们,但后来他就没出现过了。”
这理由也算合情合理,林宿要不是听方辞说过重生的事,保不准还真就信了。
方辞说的和他们查到的相差无几,加之那段时间林芸哥哥一直东躲西藏行踪不明,确实有可能狗急跳墙找上方辞,方天河和唐姝没对这个解释起疑,却还是忍不住问:“这么多年,你为什么一直没告诉我们?”
唐姝眼里噙满泪珠:“整整十三年,方辞,你才十八岁,可你骗了我们十三年。”
她泣不成声:“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算你说了我们也不可能不要你,你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
方辞无言以对。
他没林宿那么能忍,林宿因为违背人设头疼欲裂的时候,依旧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但他做不到,他一有坦白的念头,就疼得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林宿有魄力,他不行,他是个手指头破了都要到处找创可贴的娇气包。
但这种事同样没法解释,他只能避而不答,说:“对不起。”
唐姝泪如雨下,身体摇摇欲坠,方天河扶着她,同样心灰意冷,他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最后只道:“你养病吧。”
方辞说好。
唐姝靠在方天河身上,哭到不能自已,方天河拍了拍她的肩膀,扶着她往外走。
看着两人逐渐走远,方辞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慌乱,他仓皇开口:“爸妈。”
两人脚步一顿,却没回头,方天河道:“你说。”
说什么呢,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他只是想叫叫他们,方辞按着心口,感觉那里空空荡荡。
他知道他们两个从来与人为善,很少有撕破脸的时候,更别提他是他们亲手养大的孩子,也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打破,就没办法恢复如初。
这或许是他们留给他的体面,没有把话说绝,可能这是最后一面,也是最后一次这么叫他们。
方辞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渗进被子里。
他说:“对不起。”
方天河仍旧没有回头,只是声音里透着疲惫:“你……好自为之吧。”
房门开了又关,病房重新安静下来,方辞攥着被子,眼泪越落越凶。
头发忽然被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方辞讶然抬头,才发现林宿居然还在这儿。
他胡乱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你怎么还在这儿。”
“陪你待一会儿。”林宿说,“你其实可以跟爸妈说实话的。”
“我说的不就是实话?”
林宿定定看了他一眼,方辞梗着脖子看回去,却听林宿忽然道:“之前回老宅那边,我没让司机送,坐公交回去的。”
坐公交有啥好说的,方辞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你对载客七人以上售价八位数以下的陆地交通工具过敏?特意跟我说是需要我心疼你一下吗。”
林宿:“……?”
他沉默一瞬,开始怀疑自己那个梦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的话,方辞这个反应未免也太奇怪。
他移开目光,继续道:“是临春路的那个公交站,从老宅走过去只要十五分钟。”
方辞顿了下,猛地看向他,声音尖锐到近乎破音:“你去那儿干什么?我不是说过你不能坐公交的吗!”
情绪太激动,他说完这一句,就没忍住咳嗽起来,林宿给他顺了顺气,正要去倒水,又被方辞一把抓住胳膊:“你为什么会去那里?”
“想试试。”林宿说,“公交很安全,没有吃小孩儿的怪兽,没有人贩子,也不会一直开停不下来。”
那都是小时候方辞骗他的话了。
重生回来的方辞对林宿的一切都很紧张,他怕带林宿回家这件事会被剧情修正,每天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杜绝一切潜在的危险。
公交车这件事是方辞的头号注意目标,林宿好奇,他就说公交车特别可怕,上面有专门吃小孩儿的怪兽,骨头都不吐那种,还有人贩子,会把他再送回福利院,司机还会把车往深山老林里开,一直开一直不停,车上没有吃的喝的,坐上去就只能被活活饿死。
彼时年少无知的林宿信了他的鬼话,连做了好几天的噩梦,从此对公交地铁这一类没有专属司机的交通工具都避之不及。
后来长大了,出行都有司机接送,比公交方便快捷,林宿也什么机会靠近公交站。
他说,“我还拍了几张照片。你想看看吗。”
照片拍了很多,不止是公交站台,还有对面的高楼,周围的花丛,路过的车辆。
活了两辈子,林宿拍照的角度也没什么新意,拍出来的照片和上一世被方辞看过几百个日夜的照片几乎没有差别,只不过少了一张拍他的,多了一张拍车的。
看到照片里那辆黑色的越野车,方辞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