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姝还是不肯走,拼命想挣脱出来,却敌不过方天河的力气,“方辞!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拦着你爸!”
方辞一直在看林宿,听见唐姝叫他,如梦方醒站起身拦住方天河:“爸你别生气,他晚上的航班呢,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
眼看又要吵起来,林宿终于放下手,
“爸。”林宿声音很低,甚至可以说是有气无力,飘忽得快要让人听不清,但所有争吵都戛然而止,几人纷纷看过来。
“爸,妈,我没有不认你们。”林宿像是用了很大力气,缓声说,“没有生你们的气,不管是误会我还是你们偏心方辞,我都没有生气。”
这话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真假难辨,但已经没人去深究了,唐姝挣开方天河的手,声音打颤:“林宿……你怎么了,你别吓妈妈,你生病了吗?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伸手去摸林宿的额头,温度正常,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方天河也走过来试了下林宿的体温,然后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这几天没有睡好,我没事。”林宿温声安抚他们,脸色却一片雪白,“不用叫大夫。”
可惜他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方天河还是打了电话,方启良杨令和年纪大了,怕有意外老宅里一直有轮值的家庭医生。
大夫很快赶来,简单给林宿做了检查,然后道:“这几天熬夜了吧,没什么事,多注意休息。”
本来也有半年体检一次的习惯,上次体检才过去一个多月,大夫这么说,众人也就放了心。
可方辞却道:“他总头疼是怎么回事?”
“休息不好会有神经性头痛的。”大夫耐心解释,“他体检的片子我看过,没问题。”
方辞将信将疑,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见到他就头疼这种事说出来未免过于扯淡,好像他有毒一样。
大夫检查完就离开,经过这么一茬,方天河也顺势重新坐回去,没再说要走的事,只是脸色还是不太好看。
林宿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慢慢地道:“没告诉你们是怕你们不同意,我不会不回来的,就像之前方辞上学那样。”
“一直没回去是怕你们生气,我总是惹你们不开心,又不知道怎么改,所以一直逃避。”他说,“对不起,又让你们误会了。”
无论是语气还是神态,都诚恳得过分,和之前林宿对他们的态度判若两人,方辞恍惚间想起十八岁生日那天,林宿也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同他和解,自然亲昵地和他相处,一夕之间从相看相厌的敌人变成好兄弟。
却又在很久之后和他说,那都是他装出来的,只是为了不让爸妈伤心,他其实一点都不愿意这么做。
现在……也是这样吗?在临走之前给大家最后留下一丝温情和体面。
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说不出是为了什么,也想不出接下来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模样。
方辞定定看着林宿雪白的一张脸,看他三言两语把唐姝哄得破涕为笑,又把方天河安慰得眼眶发红。
最后林宿说:“朋友说要给我送行,我先过去了,不用送我,你们慢慢聊。”
几位长辈像是卸下了重担,神色轻快许多,又殷勤叮嘱许多,林宿才拖着行李箱离开。
方辞仰头看着天花板放空,却又忽然窜起来:“你们坐,我去送送他。”
“这会儿车都开出去了,你还去哪儿送,方辞!”
方辞充耳不闻,一溜烟跑没了影。
庭院里的车还是那几辆,司机在驾驶位上玩手机,方辞沿路往前走,果然看见了靠着廊柱休息的林宿。
听见脚步声,林宿回头看过来,见是方辞,眼底闪过一丝讶然:“你怎么出来了。”
“来送送你。”方辞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顺便让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林宿今天出人意料的好说话,方辞这么说,他就真的拿出手机,把方辞的微信拖了出来。
方辞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低声问:“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不用。”林宿答,“去过很多次了,一切指标都正常。”
“是因为我吗?”
林宿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可这种默认却让方辞更没办法理解,他什么都没做,却能把林宿折磨得面无血色。
不过刚才休息了一下,林宿的脸色好了点,他靠着廊柱定了定心神,对上方辞关切的目光,忽然发现头好像不再疼了。
连心情也变得平静下来,就像亭桥下面的池塘,没有风吹起的水波,偶尔有锦鲤浮出水面,才会划起几道细小的涟漪。
方辞都发现了,这大概是林宿难得的看到他也能心平气和的时候。
他问:“不是说约了朋友吗,怎么不让司机送?”
林宿就笑:“没约,不想待了骗他们的。”
居然就这么告诉他了,也不怕他去告密,方辞琢磨着拿这点把柄换点好处,比如下飞机给自己报个平安一类的,却又听林宿说,“既然是来送我,那往前走吧。”
方辞便跟着他一起往前走,虽然想不通为什么有车不坐而要靠走的。
他问:“不用司机送吗?”
“不用。”林宿答,“前面的公交站十五分钟就能走到。”
这又涉及到了方辞的知识盲区:“坐公交?公交通机场吗?”
“公交到虞阳北站,那里有去机场的大巴。”
好折腾,不过方辞乐得多跟林宿多待一会儿,尤其林宿现在看起来不那么讨厌他。
两人慢悠悠地往前走,林宿拿着手机,拍池子里的锦鲤,拍树上的月季,拍路边的石雕,什么都拍,哪怕平时已经司空见惯。
十五分钟的路,他们走了二十分钟都没走出老宅。还好现在刚到中午,不然铁定赶不上飞机。
“这么舍不得就别走了。”方辞道,“看在爸妈的面子上,这点事还是能摆平的。”
林宿顿了下,道:“不想留在这儿,也不想看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