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告诉我,看见鸟落下来的时候,你想起了什么。”
说完这话,周清就去客厅收拾残局了。
秦邺一个人在房间里,没有像往常那般黏着周清不放。他只是躺在残留着周清体温和香气的被窝里,思索周清最后的问题。
那时候,他是想到了什么。
答案很清晰,他想到了被他当做救命稻草的母亲。
但是这种话,秦邺是说不出口的。他尚且难以分辨,那时的事情到底是谁的错。
他被秦景旭管教了三年,是他的冲动鲁莽带来了最为糟糕的后果,这话秦景旭对他说了许多遍。
最为绝望的那段时间里,秦景旭将他捆在椅子上,一边欣赏他神志不清的狼狈模样,一边用满是厌弃仇恨的声音告诉他。
“本来所有的事情都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案,是因为你一意孤行要去找她。”
“你冲动,鲁莽,自认为无所不能,可你的成功,都是秦家带给你的。”
“都是你太过自信,才造成了这样的事情。”
没能成年的秦邺无法反驳这句话,甚至成年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依旧没能完全脱离秦家。
他被秦景旭灌输着所有事情都因他而起的想法,上千个日夜,因为难以安眠而情绪极度不稳定的时候,他都没能为自己说出辩解的话。
情绪稳定的时候,秦邺很清楚,只要自己对周清说了那件事,那他会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他已经从秦黍那里得到了那个答案,但他总忍不住去想,秦黍是他胞妹,母亲去世,现在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秦黍总是要为留下来的他着想的。
秦黍给出来的答案只是在给他留活路而已。
但如果那句话从周清嘴里说出来,就不一样了。周清是局外人,能看得很清楚,尤其周清一直以来性子柔软,心思细腻,这种秦家人不具备的美好品质,让周清说出来的话格外可信。
可秦邺不够冷静,他无法做出正确的判断,没能在最为恰当的时候把自己完全交付给周清。
他是胆小鬼,二十九岁也未曾长进。
***
客厅里,周清犹豫了半晌,没能主动走向阳台。他只能打电话叫管理员过来,事由是家里有一只撞死的鸟雀,尸体需要收拾。
等送走了管理员,他才仔细打量那扇光洁透亮的玻璃。
仔细一看,上面确实有一对鸟雀翅膀的印子。
拿纸巾把玻璃上的印记擦干净了,周清去厨房里洗了手。
洗手的时候,周清却发现,厨房也有点怪异。
最近秦邺在学着做饭,所以每天他回来,厨房都是已经成了战场,各种器皿和食材堆积,看得他血压飙升,但又因为秦邺表现出来的在努力生活的模样而不得不忍耐。
可今天,厨房干干净净的,一点痕迹都没有。
昨天晚饭过后,他和秦邺一起收拾的厨房的残局,那张他洗过的蓝色抹布,都还在原处没有动过。
走近了上手一摸,也确实是干燥的。
找到了问题所在,周清却什么都没说。他回到房间里,一看秦邺还躺在床上没有动,干脆直接走进衣帽间里,挑了一身衣裳出来扔到床上,“收拾一下,我们晚餐出去吃吧。”
秦邺没什么精神,恹恹地回头,看见周清正在换的那套便服和床上的那套是相近的款式。
两个人一道出门,周清把秦邺赶进了驾驶座。他钻进副驾驶里,上网搜索附近评分高的店铺,“吃什么?绿豆排骨汤可以吗?”
秦邺没来得及发表意见,车载导航已经指使着他往绿豆排骨汤店开了。
周内的晚上,路上没有多少人,两个人到店里,正好赶上用餐时间。
周清点了锅子和一些最后烫着吃的菜品,等服务员上菜的时间,双手交叠着放在桌面,撩起眼皮看坐在对面的秦邺,“这段时间你一直睡得不好?”
秦邺唇角下压,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周清的问题。
现在不是在公司,他穿的也不是西装皮鞋,没有那些武装自己,秦邺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弱势了。
他斟酌着,试图一边说一边探寻周清的意思,“也还好……”
眼看着周清要横眼了,明显是察觉出来他在撒谎,又改口,“吃半片药,睡得好一点。”
周清揉了揉眉心,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能睡得那么死,这么久都没发现。他耷拉着肩膀,明显是有些没精神了,“那要不……你回家去住。”
一听这话,秦邺简直要崩溃了。
他就知道,没人会爱一个疯子,他刚坦白这么一点,周清已经要踹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