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姜泠月环住嬴仲景脖颈,也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泠月。”嬴仲景呢喃,“姜泠月,姜泠月!”
纤腰衣裙散开,层层叠叠露出内里春色。彼此疤痕坦诚相对,香汗淋漓,蚀骨销魂。
以往那些苦涩地、迷茫地、殷切地、难言地,悲愤地愁绪与欢愉,全部宣泄在紧紧交缠间。
最后,不知是谁得偿所愿的一阵叹息。
胸膛玉坠摇晃甩动,朝阳的余晖撒在琼花上泛起红光。
碧色圆石间,是两颗甘愿沉沦的心。
*
众人得知这个消息时,已是第二日一早。他们放下手中事务,从各地赶来。
雷琴吃惊地看着从竹舍出来的姜泠月,又指着另一间竹舍的嬴仲景,双手抽搐道:“你们?好啊,好啊,竟瞒了我们八个月!”
赵玉堂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师妹!你简直糊涂!你们?你们怎么能?”
姜泠月垂眸道:“我与他已在各自长辈坟墓前拜过,师兄师妹此刻再劝,也是晚了。”
赵玉堂气极,上前扯过嬴仲景,嬴仲景刚换的新衣出现一处褶皱。他怒目圆睁,对上嬴仲景清明的双眼,手臂颓然滑落,疲惫道:“师妹都同意了,我这个师兄难道还要继续反对?”
姜泠月秀眉蹙起,低声道:“师兄……”
赵玉堂背过身道:“你们既决定相携一生,其中的艰辛苦楚只能自己去体会。我今日不想扫谁的兴,先离开一会儿,去迎客人。”
雷琴道:“师姐……算了,祝愿的话之后再说。我想问,你们都请了谁来?”
毕竟是师徒,怎可能请天下修士前来观礼。
嬴仲景道:“师叔,只有我和师父的朋友,两桌足矣。”
雷琴点头,瞥一眼嬴仲景的三个徒弟,转身离去。三人僵在原地,连嬴若锦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纵嬴仲景心性再坚韧,再不惧人言,此刻在自己徒弟面前却罕见地沉默下来。良久才道:“随我们进来。”
几人一同进入姜泠月竹舍中,拜过师祖,姜泠月赐下三件法器。
她道:“你们既是仲景的弟子,自己人之间说话就直接些。此事我们没有与任何人商量,是自私的决定。日后,你们会因他被人羡慕,也会因他被人指责。”
嬴仲景道:“即便是错,我与她一起承担。但你们,若有人敢侮辱灵音宗,羞辱你们,不要犹豫,打回去便是。她,也永远是你们的师祖,这一点不会改变。”
嬴若锦明白过来,恭敬道:“是,师祖。”
姜泠月紧绷的脸上出现一抹笑,温声道:“此三件法器正适合你们修行,回去再看吧。”
三人一起告退,嬴仲景关切道:“师父?”
姜泠月忽而想起嬴仲景拜师时的样子,她记得那双拘谨、崇拜、又充满好奇的眼睛。回神道:“我与他们才见过几面,他们有些放不开,日后便好了。”
竹舍外传来喊声,嬴仲景笑道:“谁这么快就赶来了?”
二人推门出去,抬眼看去。嚯,嬴仲景的三个朋友竟是一起来的。他们身后大包小包不知带了什么贺礼。
他逆着日光,仰头问:“晨起才传信,你们这么快就来了?”
霍星河道:“仲景和前辈的好事,我们不快些过来?”
嬴仲景摇头道:“这可如何是好?宴席晚上才开,我得想想,如何招待你们。”
姜泠月道:“仲景,你先去,我随后就来。”
嬴仲景折返回来,微微低头,笑道:“师父,怎么办,我已迫不及待了。”
姜泠月挑眉,目送他离去,才道:“出来吧。”
烛婵出现在竹舍前,直直看向她。凌交叠双臂,低头沉默。她主动走过去,“刚才为什么不出现?”
烛婵眼眶干涩,上前环住她,上下看了看,“好,很好。你如此,我也安心。你知道我一向独来独往惯了,与凡人待在一起总会拘束。来看过你就回去。”
凌道:“你高兴,我便高兴。宴席……”
姜泠月道:“不行。婵儿不愿,我不能勉强。作为我的弟弟,连你也不去,行吗?”
凌垂下脸,眼白全部翻下来,似在纠结中。须臾,他缓缓地点头。
烛婵看一眼姜泠月,消失在天际。
姜泠月抬脚,正要往前去,天边忽而落起小雨。她扫一眼花圃,觉得今日花开得格外艳。
嗯,清风细雨,天气舒爽,一切刚好。
一封信自万里之外传来,诉说着辛素玹的祝福。
姜泠月的朋友作为仙官,他们一出手少不得灵丹妙药,徇私是万万不能的。不过下一场雨,浇灌一番田地,在人间额外降下些福气还是可以的。
一场宴席直到午夜才停。万怀素大力拍着嬴仲景的后背,面上表情扭曲。
吴肃两指捏着杯子,“仲景变了很多。”
嬴仲景一愣,“我变了吗?”
万怀素点头又摇头,最后感叹:“我们都几百岁的人了,还纠结这些?重要的是,我们一日活在这世上,便该珍惜当下。”
赵玉堂冷冷地道:“这话在理,嬴仲景,你听见了吗?日后当刻苦修行,以你师父为目标。”
嬴仲景目光柔和,“我永远也追不上她的。”
雷琴饮了酒,端着酒杯半分没有长辈姿态问:“哈哈哈,没追上吗?这不是追上了?”
凌以女相登场,她烦躁地揉着长发,似乎不习惯这热闹的氛围。好巧不巧,曾经的两个弟子左右夹击,她扫了一圈,对三个小辈道:“你们在做什么?”
被点名的三人道:“是一种戏,前辈会玩吗?”
霍星云掩唇:“哥哥,看嬴兄那样子,真有意思。”
霍星河道:“今日恐怕是他一生最开心的日子,都不像他了。”
嬴仲景看着这些他在意,珍视的人,心底满足。最后看向坐在身边的人。
姜泠月忽然觉得,此刻的他甚为让她心动。
二人桌下的手交叠在一起,今日嬴仲景饮了酒,脸颊微红,一手撑着下颌,眼神迷醉,毫不避讳地看她。
他只道:“师父。”
这一声,他唤过千万遍。
她也一如既往地应了。
往后每个春秋冬夏,岁岁年年,他知道自己的前路在哪里。有姜泠月在的地方,就是嬴仲景要到达的彼岸。
故事的结局,是最后一个转世终结了枉死的宿命。而这漫漫仙途,他与她才刚刚踏上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