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桔,恨灵药族,恨多管闲事的姜泠月,最恨抛弃他的天道。他的同伴们,有的意识消散,有的不甘地挣扎在黑水中。
天道却可以源源不断地造出无数个化身。
他们劈山填海,他们福泽万民。可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遗忘了他们。
这人间,已经没有他们的传说了。
就算同归于尽,他也绝对不要回到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分明是灵药族对不起他,他不过是报复回去。
玄渺张开双臂,秘境内的所有黑水浮在半空中,他忽然发现,水不听他的调动了。他又将法力汇聚在掌心,对姜泠月轰出全力一掌。
姜泠月一掌打在玄渺石臂,红纹冲到玄渺身后,他噔噔后退,石臂从掌心开始碎裂。
他有些不可置信,“姜泠月!你是不是找了帮手!”
作为辛瑶之下庙宇最多的仙官,司水元君御水,保平安,掌农事,掌河川。对上曾经的水神,姜泠月此刻竟将其完全克制。
“你不过是一个被天道抛弃的神,一个被凡人杀死的神,现在早已不是你的时代。自己都被大卸八块,你,算个屁!”少禹的声音从地底冒出来。
他拖着几个失去魂魄的修士,以及一尊炼器鼎出现,也学着姜泠月的样子将信徒念力汇聚在身边。他挥动神火战戟,足以毁灭大地的神火被放出,配合姜泠月灼烧玄渺的魂魄。
更糟糕的是,玄渺方才后退时正好将囚禁桔的神殿踩塌。桔左手抱着头颅,右手拿着那把刀,站在地上冷眼看他。
面对四人夹击,玄渺恼怒至极,狼狈至极,亦悲愤至极。他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他不信有他在,这天下的水会听姜泠月的统领。他默不作声,再次催动秘境内的黑水与人间所有的水。
姜泠月面色微凉,眼中迸射出杀意。她手提沧月枪,一□□入神像面门。
安息吧。
长枪贯穿神像头颅,神像动作一滞,整个头颅碎裂成渣。
从头部开始,与天齐高的神像开始崩塌。
玄渺拼着魂飞魄散的代价,掀起秘境四周,誓要将秘境中的亡魂送往人间。这些上古遗民历尽万年折磨,早已迷失自我,化为厉鬼。
一旦出去,必能造成重创。如今的人间是他同伴们用性命换来的,就算他搞些破坏,也是这些人该受的磨难。
嬴仲景刚从天罡鼎出来,就听到玄渺的怒吼。
“嬴仲景,就算我死,命劫依然不会消失。你别想随心地度过一生,你亲近之人会因靠近你而受到伤害。你永远,永远也逃不开我的诅咒!”
“我要你每时每刻活在恐惧中,这是你灵药族欠我的!是你永生永世还不清的罪孽。”
玄渺带着最后一丝恶意,魂魄消散于天地。
神像断裂成几段落入水中。天地骤然被掀开,滚滚黑水流向人间。姜泠月长袖一挥,挡住黑水去路。
所幸有信徒的念力托举,众修士又从辛素玹背上移到破碎的神像上,才没有被黑水侵蚀。
少禹与沧祯各飞往其中一角,堵截奔跑的亡魂。奇的是,那黑袍老者亦有山倾之能,凌空而起赶去最后一角。
众人不约而同地松口气,为侥幸保下性命而高兴。东府仙盟几人悠悠转醒,他们还未来得及庆祝劫后余生,孔八茂一拍脑门坐起来道:“子桑鉴!子桑鉴在何处!”
修士们四下寻找,竟真的没看到子桑氏父女的身影。
孔八茂气极,“我混沌之时,迷迷糊糊感觉子桑鉴与什么人说话,后来发现他在自言自语,这子桑鉴莫不是疯魔了?”
嬴仲景若有所思,走到抱着头颅的桔面前,“敢问前辈,秘境中可有甘木碎片?”
桔沉默片刻,点头道:“有。”
嬴仲景有些怀疑是子桑鉴将其余三肢挖出来带上山的,此事还得出去后再查问。眼下……
四人已控制住满山的亡魂,重新划定地界,将他们锁在里面。令众修士惊喜的是,原本有诅咒之能的咒文随着玄渺死亡消失不见,那些极其珍稀的灵草因有结界保护并没有被黑水浸泡。
沧祯也怀疑到子桑鉴头上,他本就看不惯尧国欺凌妖族的行为,却因尧国地界的妖族大都是兰枕带来的不去理会。他怨这些妖在他复仇之际袖手旁观,多年来对尧国妖族不闻不问。
如今千年过去,他也该放下这份怨念。子桑鉴险些害死他心爱之人和侄女,他怎会放过。
“前辈日后有什么打算?要去人间?还是……”嬴仲景道。
玄渺已死,凭桔的法力,去人间游荡亦不是难事。
桔垂下头,看着抱了万年的头颅,又看向已经不认识他的族人们,“嬴仲景,日后,灵药族就交给你了。”
“前辈?”嬴仲景道。
“终究是灵药族与玄渺的恩怨影响了你,我这条命赔给玄渺便是。至于我余下的一点法力,就赠给你用来投胎吧。”
桔脚下出现一处深渊,他抱着头颅直坠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