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泠月从徒弟高大的身影后露出一张冷艳的脸,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很好,对战一个小你几百年的晚辈,还捡回一条性命,很好。”
“呵,姜宗主不约束徒弟,我便代为管教。再说,嬴仲景身上有疑点,沐向寒问他有错吗?他避而不谈,反倒对我们下死手,这就是灵音宗的门风?”
崔长老话音一转,言辞犀利,“刚才他暴走,体内竟然藏着冥的魂魄,你灵音宗好大的胆子!私藏妖邪炼制邪术,难道想颠覆修仙界,坐上第一宗门的宝座吗!”
“这件事我与古掌门早有商量,不劳你费心。既战宫主看过识海记忆,人我就带走了。”姜泠月道。
崔长老仍眼馋嬴仲景身上的宝物,大声道:“将我的门人伤成这样?你这就要走?”
姜泠月转身道:“怎么?打他没打够,你还不服?”
崔长老打了个寒战,遂不作声。眼看一行人离开,有些恼恨地瞪一眼沐向寒。
沐向寒眼中激动之色褪去,发现众人看他的眼神中充满鄙夷。他掩下情绪,懊恼嬴仲景怎么没直接杀了那老匹夫,不然就有好戏看了,还不用他继续栽赃。
*
柳洛出身西南,不知师从何人,懂得许多蛊术。任她从前如何,如今都变为冷冰冰的尸体埋在地下。
安葬完柳洛,几人坐在两个坟堆旁,各自无言。
半晌,嬴仲景道:“过两日我们回去,先去李氏请罪,这次来去匆忙,我们愧对李族长。”
“不必,我已经道过许多次歉了。”一道男声响起。
霍星河走过来,也坐在地上,“姜前辈给我留了信,我一路找来。玉面的事,暂时还没有结果。”
姜泠月望着小小的坟包,那抹妖气,终究还是在半路散了。
辛素玹道:“只要它活在世上,只要它敢出现,我们一定能找到它。”
沉默半日的万怀素突然道:“前辈,大家,我觉得这件事……似乎与我有关。”
未等众人开口,他又自顾自道:“先是利用柳洛的性情,利用她的朋友,让她冲动后不得不去死。再会万法印,虽有几个外宗人会万法印,却也只寥寥数人,明显还是针对我的。”
“这个人心思缜密,不会是沐向寒之流。”嬴仲景道。
霍星河也道:“若没有姜宗主发现妖气,我们与李氏会如何?盛怒之下再碰上踏云州的人,又会如何?”
万怀素一拳捶在地上,“他明显就是了解我们,怪我,他究竟是谁!”
嬴仲景心中亦没有头绪,一月后,众人回到镇上客栈,准备休整一番就离去。
万怀素就是在这时提前离开的,他实在不想待在这个伤心地,先回宗门寻找线索去了。
嬴仲景深夜独自出门,慢慢走在街上。
巧的是,姜泠月先他一盏茶出门,他走上前去,二人并肩而行,他道:“我那日莽撞了。”
姜泠月道:“就算他们知道冥魂魄在你身上,又能如何?不要去想了。”
不觉间二人已走出小镇,天阴沉沉的,眨眼落了小雨。看到前面有一间破败的道观,嬴仲景道:“师父,我们先进去避雨。”
直到走进观中,嬴仲景才发现这是一间司水元君观。他关上殿门,点燃蜡烛,仰头端详神像。
雕刻得很精细,女仙脚下卧着神鹿,她一手持玉瓶,一手持令牌,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不像。”嬴仲景摇头。
“像不像有什么重要,世人知道是谁。”姜泠月坐在破旧的蒲团上。
嬴仲景坐在另一个蒲团上,忽然道:“师父当时为什么会成为司水元君?”
姜泠月忆起从前,情绪更低,“因为那时大地多河,洪水常常泛滥。中天又刚组建,我才有幸成为水部主官。”
嬴仲景看到她头上的玉簪,忽然想起一件事,“师父可否将冥放出来一会儿?”
闻言,姜泠月拔下头上玉簪,手指在上面滑过,一缕荧光出现在眼前。
在后山禁地时,嬴仲景曾将一魂中的一点分离出来。眼下那点残魂果然长为新魂,不过又被冥吞吃掉大半。
他双眸一亮,深觉法子可行。但还未被完全应验,就没有贸然说出口,免得他与师父空欢喜一场。
嬴仲景道:“师父座下信徒众多,没想到这里会有一间废弃的观。”
插回玉簪,姜泠月道:“很少有哪位仙官能永远被记得,中州如此宽广,废弃的司水元君观有很多。”
观中烛火摇曳,这间观离柳洛的坟茔如此近,嬴仲景忽然想起,柳洛的师父极为信奉司水元君,这里难道是……
他拿起一盏烛台,只见后间的墙上有一幅壁画。画中女仙高髻如云,身穿冠服,手持玉瓶,正与左右同僚一同去赴宴。
供台上果然有某某散人的字样,真是柳洛的师父。
壁画上的人物,线条流畅,用色大胆,可见作画者费尽心思。其上司水元君颇有风姿,可惜她未见过姜泠月本人,那双眼睛并不像。
“师父,你这位信徒,可比从前三圣山的修士要虔诚。”嬴仲景赞叹道。
姜泠月也起身走到后间。看到那幅壁画,将手放在画像前,即将触碰之际却又收回去。
嬴仲景情不自禁道:“这一点,我是比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