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儿女早已故去,在场都是他以及嬴瑛的后代。
向众人说明嬴仲景身份,嬴子儒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冷声道:“我不希望你们去外面乱说,在家里对他就像对我一样。等我死了,也不许缠着他要这要那!”
众人连忙称是,嬴仲景取出丹药灵草,金银财宝分下去。
一族人热热闹闹地开饭了,席间那个开门的小男孩好奇地偷瞧。嬴仲景将他拉在怀中,问:“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嘻嘻道:“嬴天武!你真的是我大高祖父吗?”
嬴仲景捏捏小男孩的脸,眸色深深,莫名透出郁色。嬴子儒的小孙子连忙呵斥自家孙子,叫他不许打扰老祖宗。
翌日,全族人上山祭拜嬴父嬴母,嬴瑛最后也葬在嬴氏祖坟中。嬴仲景跪下上香,众人都下山去,只留兄弟二人。
如此十几天,他终于不再日日往山上跑。
某日与嬴子儒靠在院中晒太阳,他忽然问:“杜宣如今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
“他独居在后山。”嬴子儒迟缓地张口,忽而叹气,“他没有妻子儿女。除去我,也只有他师父每次过来能说几句。”
“我去寻他,晚饭不必等我。”
嬴仲景从木椅上站起,孤身往后山去。杜宣的住处竟就在他当年设下的阵法中。
刚靠近小院,一个中年男人恰巧从里面出来。倏然撞上他,男人呆立在原地。
杜宣道:“嬴仲景?嬴仲景!是仲景吗?”
他大步走过来,激动地按住他的双肩摇晃,如同少年时欢呼雀跃:“不是妖怪,不是幻觉,真的是你回来了!”
看着昔日伙伴老去的面容,嬴仲景心里一阵难过。
杜宣却不在意:“这么打量我做甚?这些年师父、吴师叔常来,我清闲自在。如今大阵的规模可不是当年的小阵能比,你的阵法没有白费。”
嬴仲景惭愧,他没能做到事杜宣全部做到了。
杜宣又道:“你回来的事告知宗门了么,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嬴仲景神情变幻:“数日前我已给宗门去信,他们知道我安好。至于回去,再等几年吧。”
杜宣了然,他心里有一团火,想要将告诉的全部告诉仲景。他热切道:“你不在的这些年,修仙界早已天翻地覆。”
自失去两宗,苍无山已落至十名开外。灵音宗与天机府分别排在四五名。东荒六派合为东府仙盟,众散修创办白玉书院。近些年西戎还出了一个叫丹阳阁的宗门,势头突飞猛进,如今已位列第九,甚至挤占了原先苍无山的地界。
“百年已过,物是人非。”嬴仲景唏嘘,转而问到了关键,“你们可知道,害我落井的人是玄门门主。他如今在哪里!”
杜宣冷哼:“害你落入天河井的罪魁祸首实则是偃师舟,这个老匹夫真是无耻可恨。所幸宗主当场就将他揪了出来,也把想趁机踩你的人镇住,不然你的清誉……”
嬴仲景苦笑,他如今还有清誉吗?
爱慕自己的师父,这是事实。
“当年那个传言,是假的吧?”提到姜泠月,杜宣觑了觑他的脸色,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是那老匹夫构陷你们,是不是?”
“众目睽睽之下岂会有假。若我说,我的心意不会改变。你如何看我?”嬴仲景直面故友,攥紧了双手。
杜宣张大嘴巴,清风拂过小院,他终于回神:“你,是我朋友啊。伤害朋友的事情,我不做。”
*
数日前。
遥远的灵音宗内,第一个收到信的是嬴仲景的师妹,辛素弦。
她刚从闭关中出来,本以为是凌前辈来信,拆开后只看过一眼便御剑飞往海棠花林。
雷琴看过信,久久才道:“嬴仲景说他已出来,现如今在灵仙村,叫我们不要担心。还问……”
赵玉堂大喜,又故作严肃:“这小子就不能先回来一趟露个脸,再去照看他弟弟。”
雷琴怅然:“他还问师姐在不在宗内,我怎么知道。这些年,她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避开雷琴探究的视线,辛素玹低下头。师父的去向,她知道。
她知道师父乃司水元君,知道师父现在就在中天,可这些她怎好和二位长老说呢。
出了海棠花林,她立马给凌去信。她要通过凌前辈告诉师父这个好消息。
若师父知道师兄活着回来,该有多高兴。
她独自走回竹舍,召过两只仙鹤梳理其羽毛。环顾孤零零的小岛,她面上逐渐绽开笑。
沉寂多年的湖心岛,是该多些人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