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浸入身体的滋味实在不好受，他动作一滞，体内血液翻涌，身体渐僵硬不受控制。他伏在天罡鼎上，双眼凸起，视线紧随嬴仲景移动。

嬴仲景扼住狐妖下颚，一条红白相间的小蛇从袖口探头。小霸王缓缓滑入狐妖喉管。

他痛苦地低吼，感受到滑腻腻的蛇鳞在喉咙中剐蹭，小蛇咬破他的肠胃在体内游走。

狐妖冷汗直流，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体内一道细碎的破裂声传来，他面色顿时大变。

狐妖妖丹与堕仙内丹同时被咬碎，他止不住呕吐起来。神魂震动，身体四分五裂，好似被几股力量拉扯。

甚至来不及质问，狐妖的魂魄骤然离体化为虚无。

狐脸腐烂消弭，后脑勺的人脸一动，扭过头来看嬴仲景。堕仙浑浑噩噩，不由想起被贬下界时被辛瑶亲手废去的仙骨。

而不是这颗一碰就碎的修士内丹。

眼见对方疯了一般地挣扎，嬴仲景凉凉看他。

你以为两个魂魄结合是好事？

这实则是你们最大的弱点，在剑法中融入灵力，慢慢将狐妖的魂魄剥离出你的身体。狐妖占据主导却被排除，这点漏洞叫我有机会毁掉你们的内丹。

“没了内丹，现在的你，又变成了一个……废人。”他不忘提醒。

堕仙一张脸蜡黄，狞笑道：“原来这些年，你都在修行邪术妄图报复我！”

任由小霸王拖着堕仙前行，嬴仲景声音重了几分：“我对你连恨都算不上。相反，我该‘感谢’你，让我有机会回家。”

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堕仙已陷入无尽的噩梦。他大声道：“我知道何姑逃走的一魂在哪里！”

“她虚弱到连最小的毒虫都能将她吞噬，除了依附人头巨树，还能去哪里？不过你的话倒是提醒了我。”走到人头巨树旁，嬴仲景放出南明离火燃烧它余下的躯体。妖鸟避开火光，嘶吼着飞离巨树。

被拘束在头颅里的魂魄四散逃离，其中一个毫不起眼的圆点速度奇快，还是没能逃过他的灵识。他两指一弹，何姑的一魂轻易被打碎。

她尖叫一声，彻底消失。

一路赶回小界，嬴仲景握剑，水龙自脚下出现。他外放灵识感受水流出现的方向。灵识渐渐远去，一次次试炼后他找到了水流的源头。

就在镇压下界的金棺下。

嬴仲景哑然，这个答案他早该想到。这方小世界如此特殊，若下界有第二个出口，只能在这里。

得到白袍人的同意，他提剑向青衣人斩去，青衣人立刻断了气。

他开始切割青衣人零零散散的魂魄。他面色发白，不得不两手齐上阵。不知过去多久，漩涡分裂成两股。

一盏茶后，两魂再次融合。

成了！

嬴仲景忽然肆意畅快地大笑出声。

待笑够了，他开始想小霸王的归宿。妖怪虽也有魂魄，但他不敢保证分魂后爱宠还能存活。

他希望小霸王留在下界。

发现主人想将它托付给白袍人，小霸王气得将蛇尾咬得血淋淋。它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主人不带走它，它宁愿去死。

嬴仲景无言，他抚摸小霸王的头，最后还是将它搂进怀里，治疗它炸成花的尾巴。

与白袍人相处数年，对方又帮助他良多，他不知该如何报答，犹豫道：“前辈从没想过离开下界？”

白袍人指着金棺道：“如果我说，我就是他的一部分呢？我是他的残魂，是他众多化身中的一个。我的存在就是镇守下界，我哪里也不想去。仲景，你陪伴我许多年，我不需要你报答。走吧，快回家去吧。”

嬴仲景掩去眼角湿热，微笑道：“前辈，保重。”

白袍人手中出现一块镜子碎片，最后一次大笑：“日后或许用得上，拿去。”

嬴仲景在洞府中静坐数日，开始分割小霸王的魂魄。分割妖兽比人容易，两只蝎子也被抽魂，最后是他自己。

他做不到像师父那般魂魄出窍，所以只能在活着时将自己的魂魄凌迟。

自蝎毒入体，他对痛感一向迟钝。灵力化刃，顺着他的躯体，一缕缕一寸寸探寻，大刀阔斧凿入心海深处，将他那千疮百孔的魂魄割成两团。

每一次，每一刀，他浑身的骨都在颤栗。到最后，他不知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直到魂魄彻底剥离出躯体，他亦陷入昏厥。

白袍人全程蹙眉旁观，他连忙将残魂引到法器上。又将金棺移开，露出下面黏糊糊的黑水。

三具妖兽和嬴仲景的躯体一字排开，残魂则附着在各色法器上。

躯体和残魂都是死物，算作避开下界法则。

白袍人将他们一个个投入水中，看着嬴仲景沉底，微微叹气：“我的同族，但愿你能挺过一劫。”

棺材中的男尸也是化身之一，白袍人更早就知道了嬴仲景的存在，不然嬴仲景先前怎能调动黑水？

做完一切，他抓起装有青衣人魂魄的小瓶。如此美味的魂魄，他相信鬼王一定喜欢。

嬴仲景在黑水中，意识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