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谨慎,在中州蛊惑两位女子送往射人。射人国再派奸细混入白巫,层层叠叠汇聚成一张大网。司荼亲人的死以及两国战乱,都有玉面的手笔。
他躲往妖月宫,他代表的就是沧祯,是谁的主意又有什么区别?
姜泠月提剑前来,最后一次确认,“是你命他去杀司荼?”
沧祯眼底惊喜渐渐褪去。
他本以为……
她知道他病了很多年,一时心软想来看看他。原来,又是为了那人的转世。
他瞬间猜到三妖在外面做的事,扭头扫一眼玉面,拦住身后的兰枕。
他站在顶层,凝视远处那道思念多年的身影,声嘶力竭承认:“是我又如何?他转世一次,我便杀一次。直到他魂飞魄散,永坠地狱,你也休想再见到魏阳景!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姜泠月无悲无怨,猝不及防掐诀将沧祯镇压。
天净瓶飞出,白脸妖力最弱,第一个被吸入瓶中,紧接着是拂钟。正当玉面抵挡不住威压时,沧祯破开咒法而来。
妖月宫上方风云变色,姜泠月手执长剑与沧祯鏖战。重重法力与妖力重压下,举世无双的妖月宫开始崩塌。
兰枕浮在废墟中,眼底意味不明。
姜泠月每一掌都用尽十分力道,沧祯也分毫不让。是不是至死方休,只有斗法中的二人知晓。
“啊!”
玉面陡然被捉住,生生被拔下一尾。他本已修至八尾,眼看就要修成天狐,这一吼痛不欲生。
眼看二妖要被炼化,沧祯终于夺过天净瓶,将其从瓶中放出。拂钟被宝瓶压制得瑟瑟发抖,眼含热泪。白脸则化出原型,含恨瞪她。
她连斩三剑,沧祯长袖一挥,蹙眉勉强挡下。
二人战得难舍难分,中天终于坠下一道金光。辛瑶拦在中间,一手扯住姜泠月袖摆,另一手点在沧祯额头。
“娘娘!”姜泠月看她。
这段孽缘,该由她亲手终结。
辛瑶轻轻一推,姜泠月被禁锢在四方光罩中。她转而看向沧祯,沧祯在她手中动弹不得。赶来的众妖飞跃上前,她抬眼扫去,众妖皆被压得跪趴在地。
能修炼成大妖等同修士飞升,以妖身飞升更难一层。她一向心怀怜悯,愿意给这些未“开智”的生灵回头的机会。看来,是她太过仁慈。
“祸乱两国气运,好生威风。我最后一次留情,请蓬莱处置。”辛瑶淡淡开口。
“妖帝是不是忘了。一人犯错,岂有他人顶罪的道理?”看着欲开口的沧祯,辛瑶冷声回应。
她当即带着四妖去往蓬莱,姜泠月随行。
沧祯跪在祖神面前,终是免去三妖死罪。改为只留一道精魂,剥去肉身妖力永坠苦海,在寒窟中受锥魂之痛八百年。
“你们必将,永不能得偿所愿。”辛瑶立在旁,似是随意开口。
至于沧祯……
由烛婵掌罚,责打一百噬魂断骨鞭。第六十鞭时,他已气若游丝。
兰枕跪在地上苦苦哀求:“你们好歹相识一场,你怎能看着他去死啊!求你说情,饶他一命。”
将手从兰枕紧扣中抽出,姜泠月一言不发。对上沧祯含笑的双眸,她倏然上前。
兰枕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愣愣看着姜泠月,不可置信地呆愣在地。
接过烛婵手中长鞭,她垂眸看向唇齿含血的沧祯。他亦在望着她,最后终于收回视线,枕在手臂上闭眼狂笑。
“哈哈,哈哈哈哈!”
姜泠月不语。
阖眼,扬鞭!
直到一百鞭止,那个人早已没了气息。
兰枕膝行上前,从血水中抱起弟弟化作原形远去。
后来据昆仑灵族传言,两姐弟返回祖地,沧祯还是捡回一条性命。他回来后一把火烧了妖月宫的废墟,自请在东海海底禁闭千年。
姜泠月一直记得,深海漩涡之中那张让人胆寒的脸。
*
世间万物瞬息万变,中天盛会已举办过八次。
某年,一介凡人火烧所有仙官庙宇的消息传上中天庭。一时间,整个天界震惊。
但凡法力无边,信徒众多,流传世间数百年的仙官一个都没幸免。其中被砸得最多的,自然是辛瑶的道观。
当然那凡人事发后就被当作暴民押入大牢,辛瑶召集各部仙官一番查找才发现端倪。
她道:“此人从半年前开始每日轮着去各仙官观中祈愿,祈求他长命百岁,躲过命劫。”
命劫?
听见熟悉的话语,几位知情的仙官俱是面色一变。
辛瑶道:“从他某个祖先开始,后代中的某个人到二十一岁便会死于非命,一个月后就会发现家中妻妾早就怀了孕。若苦主是外嫁出去的女子,也会因各种缘由死去。这凡人多年里找过各宗门,始终未能找到缘由。无奈开始祈愿,今日便是他二十一岁生辰。”
少禹急忙追问:“那他?”
辛瑶轻叹:“他没有后代,被关进大牢不久后突发急病暴亡。”
众仙沉默,命格由天授,生死不由人。
就算真请下一位仙官不怕天谴,不惧因果,暗地为他的家族逆天改命,焉知下一代不会回到原点?怪不得,祈愿没能传到各部主官耳中。
此事,或许能在地府查到答案。
辛瑶道:“司命,就由你走一趟。”
李子陵领命而去,地府与天庭向来各司其职,他也只能在忘川河畔等待。
鬼帝罗鄂亲自迎接,得知事情缘由,却微微叹气,“司命恐怕要白跑一趟,此人的事地府管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