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忽然被追来的大汉按住肩膀压在地上,他死死盯着眼前的鞋子,不甘道:“你是要阳气还是身体,只要你帮我!只要你帮我,我什么都愿意。”
赌坊的汉子左右开弓,打得男子鼻青脸肿。众人狐疑道:“这小子在和谁说话?”
为首大汉一把弯刀横在男子眼前,邪笑道:“今夜你究竟能不能还钱?”
男子害怕道:“你们去我家里啊,值钱的东西都可以搬走。”
“啊啊啊!”
阴暗发臭的巷口少有人家,惨烈的尖叫被惊雷掩盖。嬴仲景脸还火辣辣的疼,低头就见被切掉的手指。这都是他亲身体验,那股不甘恐惧亦笼罩在心间。
口水流下,他一阵恶心,便又不受控制的哼哼唧唧。
“想耍我们?你说得值钱的是你家里那小娘子,可她被你打死了,还想让我等为你担下杀人的罪名?”大汉拳头毫不客气的抡过去,打落男人的牙齿。
“我没钱!我现在真的没钱啊。对了,我还有个外嫁的姑姑,她嫁的是富商,待我寻到她就能还上的。”男子口齿不清求饶道。
“还敢撒谎,我看你就是想跑吧?”
嬴仲景连带着挨了一顿暴打,口中的求饶声越来越弱。大雨将歇,姜泠月终于动了。
她迈着莲步,蹲下看着有进气没出气的他。
她扬手,广袖飘逸在风中,巴掌重重甩下。这一掌没参杂任何灵力,仍打得他骨裂晕眩。
昏昏沉沉中,他听见大汉们讨论。
“不小心弄死了,大哥,咋办?”
“这还有口气呢,要不我们把他丢在这里?”
“慌什么,还按照规矩办,直接丢去乱坟岗。他家那小娘子不也在那儿,甚得我们被官府找上门。”
“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玩意儿,我们也算替天行道了。哈哈哈。”
他便被丢入散着尸臭的坟地。
嬴仲景忍住恶心,发现师父竟然跟来了。她在等他死吗,还是来送他?
不,他不是这个男子。
静谧夜色中,他微眯起肿胀的眼。师父平日穿着素雅,或灵音宗青色派服,或纯色长裙。
今日穿的倒是颇为,隆重?
嬴仲景头疼的厉害,心里也天马行空胡思乱想起来。他顺着男子的意识,缓缓扭动脖子。
死不瞑目的女人躺在身边,头瘪下去一块,身上已有尸斑,死的竟如此难看。
夫妇二人四目相对,也算共赴黄泉。
听着男子心底的忏悔,嬴仲景无言。他这位前世,临死居然还有如此多的心理想法。
对不起,我不是想故意打你的,可你为什么不能为我想想呢。要是你顺着我些,我们都不会死。来世我当牛做马弥补你,别这么看着我。
真是畜生的忏悔,听了一句都嫌多。
男子又转过去,死死瞪大眼睛,两颗眼球快要爆裂。他怨毒至极,不甘的盯着姜泠月。
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的,看一个人跪地求饶很有乐趣?果然是粗鄙的孤魂野鬼,你死了活该。
待我,待我……
姜泠月终于别开视线,侧过身去。
嬴仲景不想以这般幽怨的眼神看师父,他感受着生命的流逝,这种痛苦比起鞭刑倒是轻些。原以为阖眼后意识便能抽离,没想到他竟然轻飘飘浮了起来。
他的前世竟怨念太深有化为厉鬼的征兆。
姜泠月一脚踩在污泥中,抱起死去的女人,缓步往远方走去。忽而又回头,默默注视他。
天边黑云浮过,姜泠月最后的神情掩盖在阴影里。
那一刻,嬴仲景险些以为会被她劈死。
谁知姜泠月只是拂袖,他便散了怨气,浑浑噩噩的坠下去,似乎来到传闻中的鬼府。
未料想他又坠入无数个梦境,杂乱无序的记忆冲入识海。强烈的怨恨第一次裹挟了他。
他虽然有些霉运,但自小家人疼惜,姐弟和睦。后拜入仙门,同门间也十分亲厚,师父待他更是费心劳神。
他根本没体验过如此强烈的情绪,恨到想把仇人扒皮抽筋,恨到想扒坟掘墓。
“吾王,臣还年少,此次定能大胜归来。”
“为什么我生来就断手断脚,为什么就我这么惨,凭什么我只配生在泥沟里仰人鼻息?”
“客官来啊,奴家等您许久了。”
“乱臣贼子?这王位你能坐我就不能!”
“我要,烧光这世间所有的仙观。”
这又是谁的记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