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吏瞪了病死鬼一眼,心急道:“快说!”
“欺师灭祖!修炼邪功!”病死鬼以为鬼吏在叫他,吓得往外蹦字。
嬴仲景摇头:“我们本是一对云游师徒。师父想炼药助我修行,不料配错药才酿成这般祸事。想来师父如今在阳间也懊悔万分,我只悲痛师徒缘分已断,岂会徒生怨愤。”
“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徒弟啊。”病死鬼心想。
“呵,真是个糊涂的师父。”鬼吏原本有所怀疑,靠近嬴仲景嗅了嗅,确实是和他们一样的死人味道,又打消心中疑虑。
褪下身上那件飘逸的纱罗外袍,嬴仲景递过去道:“这件外袍可避水驱火,四季冰凉透气。我如今身无他物,就将它当作大人之前照顾我的谢礼。”
鬼吏新奇地接过衣袍,瞧着没什么,摸上去确实冰凉凉。也就没客气,喜滋滋收下了。
他瞧嬴仲景顺眼,哼哼道:“你个修士要耗尽阳寿可得百年后啦。我叫鬼十七,平日就在北城府衙。你们继续逛吧。”
鬼十七消失在众多鬼影里,留下众鬼停在原地。病死鬼讪讪道:“嬴小仙人,你会不会障眼法,将吃食变成阳间物,也好让我们下咽。”
几只同行的新鬼眼巴巴望过来,个个一脸菜色。嬴仲景不能暴露还能用法术,叹气道:“大家如今都一样,我没什么不同。”
看不起这些矫情的家伙,一只老鬼吹风似的吐了一地口水,“一碗面一炷香阳寿,我可去啦。”
病死鬼一咬牙,跟在老鬼身后。
嬴仲景在集市逛了会儿,无论是混进来交易的修士还是做私活的鬼差,什么痕迹都未发现。
*
时间一晃而过,一只老鬼终于寿终正寝。他已在雩阴城待满五十年,送走一批又一批鬼魂,今日终于轮到自己。
众鬼都来为老鬼送行,祝他脱离苦海重新做人。两个青面恶鬼为老鬼戴上铁链。老鬼要先到府衙取前往鬼府的路引,再被押上审判台。
若生前与人为善,当即就可排队投胎。若做过恶,可能会在鬼府待几年,但总归比在这雩阴城好。
那里白日不怕烈日,有人间美食,不用日日受鞭刑。众鬼想哭,却只能一顿干嚎。唉,鬼魂、妖魔,精怪怎么会掉眼泪呢,他们生来就不会哭。
鬼魂们聚集在北城府衙门前,老鬼正从府衙出来准备上路。就在这时,一位七尺高的鬼吏朝众鬼走来。
此鬼戴着一顶大红官帽,腰间佩戴红色巨刀。嘴大无比,两眼冒金光,双臂奇长。不少没见过他的鬼魂都被吓了一跳。
老鬼见到他,更是直哆嗦,两眼翻白似要再度驾鹤归西。
鬼吏拿过路引,嘻嘻道:“王斗米,五十岁。盗墓时被一块石头绊倒,磕在棺椁上死啦。”
“不仅是个损阴德的,还抛妻弃女。”鬼吏露出满嘴尖牙,张大嘴巴朝老鬼扑过去。
老鬼尖叫惊呼,还没跑几步便被吞入腹中,在里面挣扎几下就没了动静。
场上静悄悄一片,嬴仲景能听见病死鬼牙齿打战。他用力握住对方手臂,病死鬼才免得摔倒。
没想到老鬼苦等五十年,临门一脚却换来个被吃的结果。嬴仲景并不同情他,转而看向随意吃掉鬼魂的鬼吏。
红冠鬼吏打量起围观的众鬼,可惜没有合他胃口的,这才跨着步子离去。
嬴仲景没有急着从鬼十七处打听鬼吏来头,随众鬼回到住处。
“嬴小仙人,刚才多谢了。”病死鬼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宽慰过病死鬼,嬴仲景走进茅屋,锁门进入识海,放出灵识向周围探查。过去四月他一直在修炼唯一能用的灵识,却未能探查出雩阴大小。
这就有些奇怪了。
思索间,他忽然闻到一股奇香。睁眼一看,面前女鬼正欲撩开他胸前衣襟,门上系在一起的两条麻绳也被扯断了。
美艳鬼满眼贪婪。
此人那么高,那样年轻,活脱脱一小白脸。连死了都那样好看,她早就垂涎好久啦,今日总算逮到机会。
嬴仲景捏住美艳鬼手腕,将她扯到一边:“姨母找我何事?”
美艳鬼将手搭上去,“姨母?我有那么老吗?”
“姨母若是再年长几岁,勉强可做我的母亲。”嬴仲景将美艳鬼一甩,他对这位邻居可没一点好印象。
“哼。难道你做了鬼,还要修身养性不成?还是说……你练的是童子功?从未体验过男欢女爱。”美艳鬼并不气馁,又坐在炕上抛媚眼。
眼看对方看过来,美艳鬼以为方法奏效,一张脸凑过去。
嬴仲景心道,此鬼看上去也不是犯了疯病,冷冷道:“姨母再不离开,我这巴掌可就打在你脸上了。”
“你打呀,你打我呀。”美艳鬼将脸凑得更近。
两掌下去,美艳鬼脸蛋儿开花儿向门外跑去,口中还不忘叫骂:“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才在打坐,待我告诉鬼吏大人,看你怎么说。你就等着被撕裂魂魄,再无轮回吧!”
她将衣襟扯开,大哭着跑出去。
嬴仲景没工夫搭理对方,站在门口神情焦急。日落阴火山,他还未等到那道身影,出门走到大道上。
熟悉的小红点从巷口窜出,跳到怀中。他赶忙抱着红红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