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蜚声回头,还是昨天的那个男生,棕色的长卷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穿着一身球衣,笑得灿烂又健康。
那个男生的身后,是更多的男生在看向这边,脸上全都是调侃似的,看好戏的神情。
美国男孩在等着叶蜚声和昨天一样把球踢回去,可惜,叶蜚声现在没有昨天的好心情,她朝对方伸出一根中指。
“Fuck!”
那个美国男孩脸上的笑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呆滞了,他愣愣的看着叶蜚声,眼神里有些不知所措。
身后那堆看戏的男生们,也都张大了嘴,半晌,人群里传出了巨大的嘘声。
然而,叶蜚声无暇理会他们的反应。她早已转身,扬长而去。
心情还没好转,叶蜚声出了校门,走进超市。
等她从超市出来,手里就拎着一大塑料袋的冰淇淋,叶蜚声就地拆开一只吃了起来,冰凉的甜奶油被浮躁的热意融化,等她吃完后,才感觉没那么压抑。
她手伸进袋子里,准备拿出第二个冰淇淋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叶蜚声掏冰淇淋的手顿住,转而移向手机,但等看清来电人的名字后,又自顾自返回购物袋,拿出一个香草味的冰淇淋。
手机铃声响了又静,静了又响,音乐声环绕在叶蜚声周围,和着街道傍晚的昏黄路灯,叶蜚声有种置身于露天酒吧的错觉。
等到她不紧不慢的吃完第二只冰淇淋,又恰巧手机铃声还没挂断,她这才不紧不慢的接听了电话。
还没等她开口,叶仕国便冷喝道:“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怎么现在才接?”
叶蜚声看着街道对面的花店,轻声说:“我刚在忙,没有听到。”
“你能有多忙?”叶仕国有些不耐烦,“刚结婚没两天,你一直待在家里,既不上班,又不应酬,不知道你在忙什么,怎么就能连个电话都没空接。”
夜幕降临,店员正将摆在外面的花朵盆栽收回店里,蓝色的风信子从眼前划过。
叶蜚声皱眉,轻声说:“爸,我要上课,还要去实验室,每天都有事要做,当然很忙。”
她才不是和叶曲棠一样的米虫,每天在家当名媛,开开派对,参加宴会,再约朋友逛街吃饭,就能把一整天的时间晃过去。
“上课?”叶仕国反应很大,声音愕然,“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在美国?”
叶蜚声有些好笑,“我的学校就在美国,我不在这里,那应该在哪里?”
难不成叶仕国这么早就老年痴呆了,或者是,他根本就不关心自己在哪里读书,所以才能有如此一问。
想到后一种可能,叶蜚声心里不禁生寒。
她是被忽视到了哪一种地步。
“你现在就买机票,马上回国。”叶仕国才不管她心里在想什么,立刻发来命令。
“为什么?”
“你还问为什么?”叶仕国嗓门提高,“明天是你回门的日子,你不在,让时信一个人来家里像什么话?这要传出去,我们叶家就成了笑话!”
回门!
陌生的两个字砸过来,叶蜚声险些站不住。
等反应过来,她忍不住笑出声。
讲真的,要不是叶仕国说出来,她都险些忘了,自己前天刚结过婚。
“你笑什么?”叶仕国对她这个反应很不满意,“你去学校这事跟时信说过吗?”
说什么?
叶蜚声朝暗蓝天幕翻了个白眼。
宿时信可是亲口说过,“这场婚姻不必当真”、“不必事事跟我讲”,他都已经这么说了,叶蜚声是吃饱了撑的,才会凑到他面前跟他说话。
“问你话呢?到底说了没有?”叶仕国没听到她的回答,再次问了一遍。
“没有。”叶蜚声回答。
“没有?这种事你为什么不跟时信报备?” 叶仕国在电话那边猛吸了口气,“你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一点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你们都结婚了,结婚意味着什么,你知道吗?意味着你以后不论发生任何事,第一个要告诉的人就是时信……”
叶仕国在电话那边,越说,情绪越激动,叶蜚声听着他的声音,都担心他会不会一不小心背过气去。
“爸爸。”叶蜚声忽然开口。
叶仕国的声音突然被打断,反应了好一会,才粗声道:“干什么?”
“咱们也没必要这么上赶着吧!”
花店门口来了一对情侣,男生给女生买了一束玫瑰,两人正在叶蜚声前方五十米处接吻。
“你就非得把我往他跟前推吗?”叶蜚声低声问,“和宿家攀上关系,对你来说,真得很重要吗?”
叶仕国似乎被她给问懵了,过了五秒后,猝然大吼,“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能和时信结婚,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不要不识好歹—”
“行了,你消消气,吵什么,你也不怕一不小心,直接断了气。”
手机那端换了人,卢美君的声音传过来,“蜚声。”
面对卢美君,叶蜚声不敢再造次,乖乖叫了声,“阿姨。”
“你爸心脏不好,你说话悠着点,别再气他了。”卢美君声调不高,但话里话外都是她不懂事的意思。
“对不起。”叶蜚声道歉。
“蜚声,怎么听你的意思,对时信不太满意呢?”卢美君问道。
叶蜚声摸了摸鼻子,轻声说:“没有不满意,他挺好的。”
“蜚声,阿姨不是责怪你,只是你们既然结了婚,这种孩子气的话就以后就别说了。万一传出去,以为你们小夫妻感情生变,这对我们两家影响都不好。”卢美君缓声说道,音色柔和,像是从蜂蜜里淬炼出来的。
叶蜚声皱眉,有些不习惯卢美君突然用这样温柔的语调跟自己讲话。
“对不起,阿姨,是我说错话了。”叶蜚声道歉,说些自己都不相信的话,“我们感情真挺好的。”
“那就好,你年纪还小,不懂事说错话,这也不能怪你。但结了婚,就要懂得为人妻子的责任,事事以丈夫为先。你们新婚才两天,你就跑出去,也不跟时信说一声,他得多担心你啊!”
“……嗯,是我的错。”叶蜚声挣扎着承认。
“那你待会记得跟时信说一声,给他道个歉,现在就买机票,明天和时信一起回家来,这不管到哪里读书,礼数总不能错,你说是吧?”
“……是。”
“行,那就这样,你快买机票。”
“阿姨再见。”
电话挂断,叶蜚声看着熄灭掉的手机屏幕,恍似还在梦中,许久没动。
“honey,I love you!”
一道甜腻的声音将叶蜚声唤醒,她抬头看去,纽约夜晚的霓虹灯光早已点亮,花店前面的情侣拿着鲜红的玫瑰相拥着离开。
叶蜚声正要转身,突然感觉鞋上一凉,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购物袋中的冰淇淋已经融化。奶油液体顺着袋子滴落到地面,她的鞋上也积了一滩白色的奶油。
因为她站得时间有点久,此时那滩奶油已经顺着鞋面继续往下渗透,袜子油腻腻的很不舒服。
狼狈的回到公寓,叶蜚声来到厨房,在已经融化的购物袋外面再套上一层塑料袋,确保那些奶油液体不会再滴出来,然后将两层购物袋一起打结,放进冰箱冷冻层。
她将脏了的鞋子和袜子清洗干净,晾晒在阳台。等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楼下的音乐声正好响了起来。
仍旧是那首Dancing Queen。
她跟随着音乐,晃动着身体,擦拭她的头发。
至于卢美君的话,早已被她抛之脑后。
结婚本就是赶鸭子上架,怎么还真以为她和宿时信有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