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张开,叶蜚声轻声说:“项链坏了。”
宿时信轻扫一眼,浑不在意,“扔了吧。”
“啊?”叶蜚声慢半拍道,“那没有戴的了。”
宿时信从她掌心中拎起项链,指腹相擦时,叶蜚声手掌不自觉痉挛。
“咚”,桌面发出沉闷声响,繁复漂亮的红宝石,再次遭受摧残。
“那就不戴了。”
叶蜚声一手拿着捧花,一手提着厚重的裙摆,颈间空荡的令她有些没有安全感。
她落后宿时信半步,亦步亦趋的往前走。
脚上是十公分的高跟鞋,叶蜚声步伐缓慢,她看着正前方的地面,余光却不自觉扫向左前方的高大身影。
他很高,高中的时候就有185公分,这么多年过去,身高只增不减。饶是自己踩着十公分的高跷,也堪堪到他肩膀。他前进的速度同样缓慢,稳重从容。
始终和叶蜚声相隔着半步距离,看起来似乎是为了迁就她的步伐。
然而,叶蜚声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被她瞬间掐灭。
黑色高级定制西装,妥帖的包裹住他的身体,领口、肩线、下摆、袖口,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
完美的挑不出一丁点错漏。
叶蜚声却觉得他好像清瘦了几分,余光从上半身下移,自然的在两条挺括的黑色裤管间逡巡。
高级面料,剪裁得体,衬得两条长腿笔直修长,随意摩擦走动,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那两条黑色裤管不断地在她视野里无声移动,一步一步,频率很慢,像是起舞的鹤,她入了神,一时有些拿不准,到底是左还是右。
她一心两用,注意力被分走了大半,只关注着黑色裤管,却没注意前方的楼梯。
高跟鞋踩空前的一刹那,手臂被人用力拉住。
叶蜚声身体失去平衡,高跟鞋随着她的晃动摇摇欲坠,她的视线终于从那两条修长的裤管上远离,惊慌抬头,双手胡乱抓住宿时信胸前的西装,才没在最后一刻栽下去。
转危为安,后背惊出一身冷汗。
“你……”宿时信皱着眉,声音有种风雪寂灭的冷然。
叶蜚声在听到他说出第一个字后,瞬间松开了抓着他衣服的手,“对不起。”
她迅速道歉。
宿时信要说的话就这样咽了回去,低头看去,胸口的衬衫已经被她抓得起了褶皱。
不论是不是婚礼,这样出现在人前,终归失礼。
况且宿时信对一切事物都有种天然的吹毛求疵,决不允许以这样一种不完美的状态走出去。
叶蜚声也深知他的脾性,呐呐道:“要不让人熨烫一下。”
“时间来不及了。”
“……那再重换一件。”
“只有这件和你的婚纱搭配。”
“……”
叶蜚声无话可说。
宿时信看着胸口的褶皱,眉头拧起,心里不虞,但看了眼低头沉默的叶蜚声,还是把这股火硬生生憋了回去。
本来就胆小,要是被吓哭了,他这婚还结不结了。
“走吧。”
宿时信继续往前走,下了两层阶梯,又停下。
叶蜚声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得往后仰了仰,连忙攀住身侧的楼梯扶手,才没有发生意外事故。
宿时信转身,伸出手,“过来。”
叶蜚声看着他冷白的掌心,脑子空白,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的看着他,迟迟没有动作。
宿时信等了半天,见她又开始发呆,眉心蹙起,伸出去的手在半空晃了晃,耐下性子再说了一遍。
“伸手。”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叶蜚声没有思考就伸出手,连同手中的粉百合一并递出。
花香袭来,浓烈馥郁。
宿时信深呼吸了两秒,再开口,细听,颇有两分无奈的意味。
“左手。”
叶蜚声伸出左手,掌心朝上,和他同样的动作。
宿时信看着她不伦不类的动作,彻底失语。
叶蜚声察觉到他眼里的讥诮,瞬间,反应过来,右手垂落,捧花置于白纱身侧。
宿时信放弃了和她继续交流的想法,反手一捞,一个用力,叶蜚声的左手便被他抓住。
他的手掌很大,指骨修长,掌心略薄,柔软,却不羸弱,而是成年男性特有的实。
叶蜚声感觉自己的手被完全包裹。
掌纹相贴,曲线交错缠绕。
叶蜚声触摸到了一层薄薄的茧。
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叶蜚声蜷缩的手指几乎是僵直的搁在他掌心。
被他牵着往下走,直到踩上了实木地板,叶蜚声才感觉到了手心的潮意。
不是因为悸动,而是因为紧张,以及害怕。
实木地板的尽头是一望无际的草坪,这里是宿家的后花园,也是他们的婚礼场地。
青绿的主色调犹如一块巨大的翡翠,边沿点缀着一簇簇的鲜红玫瑰,沉静又热烈。
凤凰木的花枝在空气中散发着迷幻的香味。
阳光透过树梢,落在前方的人群里,洒下斑驳的光影。
悠扬的小提琴声在天空回旋,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叶曲淮拍了拍宿时信的肩膀,笑道:“从今天,你是不是得改口叫我哥了?”
宿时信轻扫了下他刚才手掌摸过的地方,“我叫一声,你受得起吗?”
语气不轻不重,但内里暗含的威胁意味,昭露无疑。
叶曲淮摸了摸鼻子,自然转移话题,“蜚声,今天很漂亮哦,果然女孩子做新娘子的这一天最美了。”
叶蜚声柔声说道:“谢谢曲淮哥。”
谢完后,她又看向一旁的宿之苦。
宿之苦表情温柔,笑着说:“声声,恭喜你,结婚快乐。”
叶蜚声:“谢谢阿之。”
“你应该叫嫂子。”不咸不淡的语气,宿时信盯着他,提醒道。
叶蜚声嘴角的笑意僵了半分,宿之苦表情微敛,低声道:“是,哥。”
然而,宿时信提醒了还没完,继续幽声道:
“叫一声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