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在听我说话吗?你在家偷偷打的电话吗?我要不要声音小一点……哥?哥?”
没有声音。
“你睡着了吗?”她低下声音,“那好吧……你记得等着我,晚安。”
风啊,鸟啊,烟花啊,江水啊。
你安静些吧。
有的人要睡了。
有的人,等不到了。
“……”
秦瑶捡起被挂断的电话,报警后打了救护车,对于他们来说,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
袁生已经被救护车抬走了,陈淮坐在桥面的台阶上,用力搓了一把脸,眼角都被搓得通红。
路面的风不止剩下寒冷,还卷起浓浓的血腥气,秦瑶看见陈淮的手还在不停颤抖,她顿一秒,握上去止住他手指的哆嗦。
秦瑶的声音也轻得像风一样,也许力气在刚才已经耗尽了,她有些无力:“你怎么比我还难过。”
陈淮默了两秒,说着陈述句:“我认识他。”
握上他的手突然紧了一瞬,秦瑶自己都没发觉她的指甲几乎要嵌进陈淮的肉里,语气还放得很平:“我不记得这种事,你记得?”
陈淮突然偏头看她,秦瑶静静注视着他,听见陈淮安静发问:“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你是来救我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头发一丝一缕被风带走,秦瑶绾到耳后,然后故作轻松地笑一声:“我说过了啊,只有我能救你,也只有你能救我,这是个双向的关系。”
“我救下想自杀的你,叫你有渴求,活到了现在,这不算救吗?”她说。
不止是这样。
陈淮看着她的眼睛,心里有了确定的答案——肯定不可能只是这样而已。
“我认识他,也认识你。”陈淮肯定,“只是你不想告诉我。”
羽绒服被江风吹得像结了一层薄冰,连他的身体都捂不暖,陈淮站了起来,秦瑶还坐着,睫毛下垂,在眼下覆下一层阴影,头发轻盈松软地被吹起来。
待在她身边不远的时候,就能够闻到那股经久不散的水果香,有的时候像刚摘下来的生果,有的时候像放了好久已经熟烂了的软果,反复更换。
明明也没有见她用过香水,陈淮不知道这股味道从何而来,只是每次想到这些重重的疑窦都会觉得神经发痛,像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阻止他继续想下去。
“你如果想知道的话。”她说,“就到我的记忆里找答案。”
秦瑶仰起脑袋,微微笑了:“如果我们之前就认识的话,记忆里会有关于你的部分。”
陈淮低眼凝视着她,突然觉得那笑容并不算真心,甚至像薄荷叶一样发苦。
凌晨的风从他的衣服下摆往里灌。
天亮了。
“……”
袁生本就是计划好去跳江的,死之前已经写好了遗书,与他珍爱的两条鱼尾放在一起,揣在口袋里。
得知他的死讯以后,秦瑶从奶奶家赶过来,大哭一场,医生把那两条断掉的鱼尾交到了她的手里,他在世界上就只剩下寥寥几句报道上的言辞。
“我们因何而毁灭?
家庭、社会,到底是什么摧毁了我们?
是谁,烧光了我生长痛的骨骼?”
因为来这世界一趟根本没有得到什么值得托付的东西,他的遗书很简单,他什么也带不走,也什么都留不下,于是纸上只有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笼中鸟,何时飞。】
袁生。
你没能生。
从此,无灾无梦,无死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