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凝顿了一下,暗中抬腿踢了踢凳子的位置,伸手摸着石桌往处坐。
觉察略有光感的视线一暗。
她支吾:“爹、娘……”
方夫人不由分说将她拉到怀里,看小孩似的掰着眼睛细瞧,急道:“眼睛这是怎么弄得。你这孩子,还想瞒着我们是不是。”
谢忌慈父变虎父,脸色跟着难看下去,伸手搭女儿腕脉:“可是有人输不起下黑手?在外头受了欺负,回家都不知道哭一声,父亲记得只教你以牙还牙,什么时候偷着学会吃亏了。”
就知道被暴露,免不了一遭鸡飞狗跳。
谢君凝反手按住了爹的手,无奈往娘怀中躲,低声叹息:“爹娘放心,只是练功出了点岔子。已经找万蝶谷的神医瞧过了,只需闭关调息几天就能好,介时眼睛也一点事都没有。”
“万蝶谷名声远扬,倒还算有两把刷子。没大事何须遮遮掩掩?闹得怪吓人的。”方孟岚松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脊背,示意她坐起来喝汤。
低头瞥见她颈子里挂着的花环,跟谢忌对了个眼色。
女儿性子最是清冷又苛洁挑剔。何时戴过这样式花红柳绿的野趣物什?八成有鬼。
谢忌端着汤碗给女儿喂过去,“乖乖,你这也瞧不见,一路怎么回来的?”
谢君凝不疑有他:“还要多谢万蝶谷那位郎中一路相送,就是给我看诊的那位。”
她说着想去捧汤碗。
方孟岚抬指一勾,挑住了她手腕上“叮叮当”作响的银镯子,拍了一下女儿额心:“你爹爹给你打的长命锁,你嫌它坠着铃铛吵闹。说是打扰你出剑,打死都不肯戴。这镯子怎么回事?一戴还戴一双!”
“让娘猜猜,你自己肯定是不会买的。谁送你的?可是那位小郎中?”
“还有这花环,都干成什么样了,掉脖子里还戴着也不嫌扎。”
方孟岚眼光毒辣,一猜一个准。
谢君凝敏捷挡了方孟岚要来扯动的手,柔声正气:“娘,你手下留情。有道礼轻情意重,何况这一路有赖他的护送,及至家门却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谢忌再试探,扶过来女儿往身边坐,“如此,什么时候把这位郎中领家里吃顿饭,爹娘也替你好好谢谢他。”
谢君凝略显头疼:“这饭还是让给你们二老吃吧。”
她说着起身,下台阶如履平地。
家里闺女什么都好,就是独了点,冰雕似的不爱跟人热闹。
方孟岚心里唏嘘,不忘叮嘱:“先别着急闭关,刚好你义父云游回来。叫他给你再诊一遍,爹娘好放心。”
谢君凝含糊“嗯”了声,仗着在自己家里地形熟悉,健步如飞。
*
西跨院,瑞脑销金兽。
伏聿一搭手,没两息的功夫就摆摆手,“沙斑蛇蛇胆毒,过两天自己能好,问题不大。”
谢君凝却挡住他的路,轻声道:“义父。”
伏聿一听她的语气,就知道有事要求他。装聋作哑当没听到。
谢君凝自顾挡住他的路:“既然这毒几日自己便能好,可否请义父在我父母面前遮掩一下。只说是我自己练功出了岔子,才不小心失明的。”
伏聿扬了扬眉,声音四平八稳:“先说说你这毒怎么回事,义父再考虑要不要帮。”
谢君凝:“不瞒义父。此次中毒,只因我在归程路上结识了个万蝶谷的朋友,好心帮他试药。随后发现不妥,他亦亡羊补牢一路将我护送回了谢家堡,江湖儿女,实在没必要斤斤计较,因此我并不愿声张。”
说起来这还是孩子第一次谈及外头交到了朋友。
伏聿不免心软了:“你爹娘确实护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撒点小谎倒也可以理解。”
谢君凝:“那就拜托义父了。”
“等等,”伏聿兀的喊住她,“你这位万蝶谷的朋友是男是女?”
谢君凝没撒谎:“是男子。”
伏聿一下眯起眼,停下了捣药的动作:“你这孩子打小就独,出去一趟刚认识的朋友就肯替人试药,要说里头没点猫腻,义父打死也不能信。”
谢君凝:“……”一种无力。
早知便说是女子了,长辈们对她交朋友的事,不约而同的打了鸡血、上纲上线。
“义父,我该闭关去了,你还是早点歇着吧。”她捧手退后一步,实在是不想再编谎话,圆谎太累。
出门才吁一口气,冷不丁冒出来个神出鬼没的黑影。谢君凝虽然看不到,却对他的气息熟悉的很。
面无表情一把从风中把人抓回来:“你爱听墙角的小癖好,真得改一改了小赵。”
小赵双手合十,意识到她看不见。
连忙说:“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啊少主。”
“你那位传说中的师伯,不日前送来一封信,替他的大弟子向你求婚。堡主跟夫人却都觉得不是良配,打算拖到你这边生米煮成熟饭。”
谢君凝一愣,松开了小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