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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想着白天打头鹿,没成想到不止计划失败,还被挪到了御前。总不能在人眼皮子底下扒皮抽筋,给他看个全套吧。
那还算个什么惊喜。
谢君凝离开行苑偏殿时,头顶还明月清辉星河灿烂,何曾想,不多时便暴雨如注。林间昏暗潮湿,她扯了几片枝叶随手编了个蓑笠。
呼吸与雨声融为一体。
拔出一支箭,温驯的麋鹿在舔舐叶子上的雨水,黝黑的眸子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湿润,柔软耳朵随着吞咽动作一耸一耸。
谢君凝良久没有动作。
半晌,她忘了一向的洁癖,靠在树杈上发呆,寻思着变装个小鹿女能不能把顾见辞钓上钩?不行再给他做碗阳春面呢。
雨水淅沥滚溅的深林中,传出一声低闷的虎啸。
凤眼微紧。
按理说这个天气,凶猛的食肉动物应该躲在避雨巢穴。事出反常,必然是有入侵者打破了平静。
谢君凝迟疑片刻,从树上轻捷落地。
将动静与林中声响融为一体,借遮掩摸向虎啸方位,动作平稳,眉心烦躁。
实话说,没这么憋屈过。
但凡不是内力全失,是老虎是猫,顺手一提溜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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弓满一箭划破雨夜。
血腥气弥漫。
体型尚处亚成年的拦路虎,中了一箭仍在翻滚扑腾,锋利的爪牙因疼痛撕扯断一棵小树,泥浆漫天飞。
顾见辞搭箭连发,对着咽喉开了三个血洞,半空中将其截杀,两米长重达四百多斤的猛兽摔地,压垮植被无数,土地震荡。
小香惊魂未定,方要提醒:“此地不宜久留。”
猛然间脸色苍白,手指着几十米外高坡后一双绿色竖眸,她咽口水抓起地上树枝防身。
成年雌虎痛失爱子,发狂刨了两下,四蹄飞扑至半空,黄牙尖锐,张开血盆大口。
小香飞快丢开树枝,抱起地上石头砸过去。顾见辞猛的推开她,吐出一个“跑”字,自己则被抓伤了胳膊。
眼见雌虎被石头砸的咆哮,一个摆尾纵身,再次跃扑要撕碎仇人。
一支箭破风碎雨,精准刺入猛兽左眼。
可瞎了一只眼的雌虎,完全被仇恨激怒。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三米长的身子弓背宛如小山般灭顶扑袭。
谢君凝看着即将被踩碎肋骨的顾见辞。
丹田一团灼热,她动作比意识更快。
一脚踹飞粗拙大树,横拦住雌虎的脚步。
近前一把拉起被震得趔趄的顾见辞,交给小香搀扶,顺手抽出一支箭矢握在手心。
侧躲雌虎前爪,一记窝心脚。
箭矢凝入内力,削铁如泥般直插心口,横划直剖腰腹,内脏顷刻间直洒了一地。
抬指抿去脸颊血迹。
谢君凝寒声:“谁让你进林的?”
顾见辞诘怒:“谁让你进林的?”
谢君凝沉着脸将他挽起,“现在你错失了跟小鹿女共度春宵的机会,做好准备。”
顾见辞方要甩开她。
谢君凝拦腰将他抱了起来,眯眼,“敢动一下,我就抱着你去挨个敲大臣们的门,让他们都来看看,咱们到底有多恩爱!”
顾见辞脸上青红不定,“……”
捂着手臂伤口,一闭眼。
罢了,反正下着雨外头也没人。
从连廊上一路滴着雨水走过,宫人们次第推开窗,提着灯笼,表情呆若木鸡。
谢君凝大步生风,“叫太医!”
把顾见辞往床上一推,她去屏风摘下斗笠,小香抓着她胳膊惊喜,“少主,你内力恢复了?”
谢君凝顿了片刻,回眸看向床边顾见辞。
吉春隔着屏风急道:“陛下,太医来了。”
谢君凝方要走出去,顾见辞瞥了眼她:“把湿衣服换了,注意身份。”
小香跟着她往内浴去。
一刻钟后,御医已经过来包扎完伤口,顾见辞手臂与一只脚踝皆缠了裹帘,有吉春带领着宫人们嘘寒问暖,
谢君凝自觉没用得到自己的地方,带着小香打算回偏殿好好研究一下突如其来的内力。
“过来。”一声咬字阴渗的命令。
“贤妃留下伺候朕,其余人都退下。”
谢君凝向外推了小香一把,与众人擦身而过,不温不火问候:“陛下要臣妾帮忙做什么。”
他倚靠在锦绣刺金枕上,墨发如稠,衬得脸色苍白近乎病态,桃花眼一扫,秋雨跗骨般从头到脚淋她一身湿冷。
发邪的很,不就是趁夜想偷猎一只鹿。
谢君凝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抱怨:“做什么……”
“跪下。”声坠,窗外雷声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