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君凝将《千字文》卷握在手,一脸不愿多看的往石凳上坐下。
顾见辞瞥见她展不开的眉心,只道:“年纪小贪玩不爱看书不也正常。”
谢君凝按了按发疼的额角:“若是三年都背不会前四句呢。”
顾见辞默了下,招手唤吉春:“给旭王派个太医过来,好好瞧瞧脑子。”
谢君凝抬手作罢道:“早瞧过了,太医说这孩子就是过分的活泼好动,注意力难以集中。要么晚慧,要么这辈子注定当个没文化的笨蛋。”
顾见辞闻言将她揽住,柔声安慰:“多往好的那一半想呢。再者,即便他长成了个好动的文盲,身为皇族将来也定然衣食无忧。”
谢君凝靠在他臂弯里,几声苦笑:“还不知道这孩子还有没有将来。”
庙堂争斗何等酷烈,一个没有自保能力的废天子,即便不主动蹚浑水。却难保哪天便会被有心之人拉出来做文章,成为牺牲品。
顾见辞心软了下,修指挽起她鬓边碎发,不疾不徐道:“只要你好好的留在朕身边,朕保证这一天不会发生。”
谢君凝垂眼片刻,抚摸他胸膛,闷闷不乐:“臣妾自然遵命谢恩。可妾与陛下已是夫妻之实,陛下却还总是如此怀疑臣妾,怎不令人伤心呢。”
顾见辞轻托起她白腻下颌,狭眸意味不明。
谢君凝将脸无害贴在他手心里,嗔道:“陛下可能满足臣妾一个小小心愿。放小香离开皇宫?”
顾见辞揉了揉她娇嫩脸颊,冷笑了一声,“朕没记错的话,她可是从小伴你到大。怎么?突然伺候得你不满意了?”
谢君凝搂住他脖子,作势要恼:“你答不答应?”
顾见辞“不”字都滚上了喉咙,又想起此行的原因,便是听卓雅、吉春的建议哄她展颜。硬是忍住了,“给朕一个点头的理由。”
谢君凝削葱般的指尖抚过他喉珠,媚态极妍:“陛下宠宠自己的爱妃要什么理由?这点你真比不上话本里霸气侧漏的男主角,人家都挥手割城让池呢。”
“朕没记错的话,你看得那些闲书不只割城池还挖心换肾,动辄城门悬尸。知道的是风月话本,不知道的还当是恐怖志异。”
他俯视着看她,轻嗤着难以理解:“当真喜欢那般扭曲的爱?”
谢君凝白楞他一眼,悻悻道:“好的不看你只看坏处。我哪天真喜欢上那些扭曲的灵魂,也都赖你逼的。”
顾见辞拧眉仔仔细细打量她,思忖片刻,确实有些隐忧人给走上歪路。况他手里有威慑力的牌也不差这一张。
他:“放人也不是不行,往后那些教坏人的书不许再看,统统没收。每天再把《道德经》学一遍。”
谢君凝得了好处,不情不愿点点头。
顾见辞看她郁郁寡欢扯他腰间黄玉穗子,轻笑着吻了吻她的脸,扣住手抱起来,“回宫去,现在就学。”
*
马车再路过十字大街,轱辘飞转扬起一道灰。
小香拎着两份羊肉汤搁后头跑断腿,不可置信娇叱:“我还没上车呢——”
*
半个时辰后。
挽月居,谢君凝香汗淋漓,浑身酥软的半眯着眼,被顾见辞拥着听他念《道德经》,根本不知道他樱唇翕合说着些什么。
只知道他人好睡极了。
声音更好睡。
未几,顾见辞手里的书亦滑落枕侧,栽头伏在了她的发顶。
外头陡然一声拍门,震彻云霄。
两人迷迷瞪瞪惊醒,捡起衣物。
看着委屈着幽怨瞪眼的小香,谢君凝舀了一口还温着的羊肉汤,先送到了她唇边:“跑饿了吧,来,坐下吃点。”
小香吸鼻子:“就买了两碗。”
顾见辞推了推自己那碗,“朕不饿,送你了。”
小香傲气抬头,装没听见。
谢君凝端起自己的碗,拉着她去外殿,叫人又送上来个汤勺,温声说:“你跟我喝一碗。”
背过人瞬间拧眉,不解:“还回来做什么?”
小香急赤白脸:“我怎么能丢下少主自己走人?何况我得到了消息,必须要跟少主汇报。”
谢君凝略有无奈,“你若明白我的意思,就该带着咱们堡里兄弟姐妹尽快撤离羚都。否则就是送上软肋给人抓。”
小香咬牙切齿,“走不了了少主,我就说那姓顾的狗东西他根本不可信。我趁着排队跟咱们的人碰了头,才知谢家堡在京中的一处当铺被扫荡,更要紧的是平叔他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抓走了。”
谢君凝顿然捏紧了玉瓷勺。
“六年前顾见辞前往兹州就封,受先帝所命前往兹州监视窃听的人可是平叔?”
小香面白如纸,大力点头。
喃喃:“若让狗皇帝知道六年前是谢家堡一直监视他,他绝不能善罢甘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