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门帘忽地被一阵怪异的风扬起。
高大的身躯半躬着挤进了逼仄的窝棚。
“说……”他神情看似冷静,实际脖颈上青筋暴起,似乎压抑着暴烈的情绪。
“我们世代为守护不烬木而活,然而白泽令消失后的一天,却有人族闯入,杀我族人,取走了世间最后一根不烬木。”
她目光凝视着虚空,仿佛陷入回忆,“那一日,山崩地裂,火焰山流出了炽烈的岩浆,倾覆了我们的家园,无数的族人死在人族的剑下和奔流的岩浆里。”
“我带着三个孩子好不容易逃了出来,然而却遇到大妖,被剥去了皮毛,现在不过苟延残喘罢了。”
离仑嘴角挑起冷笑,“世人皆说妖族暴虐,神女……”
他抬眼,恨意如有实质,刺向文潇,“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族,这就是你要守护的‘秩序’!”
“神女?”小石头惊愕地抬头,“你是白泽神女?”
那幼小的眼睛里,仿佛被火点燃,升起狂热的希冀。
他跪下来不住磕头,哭着哀求道,“神女大人,求你救救我娘。”
文潇的心轻轻抽搐,她多想帮他们,可她现在神力尽失,还身陷囹圄。
“我果然……没看错。”女人的声音微弱下去,“当年我曾远远见过上一代神女大人跟前的弟子。”
“不用白费力气了。我寿元已尽,只是因为不放心三个孩子才炼化妖丹勉力撑了这些时日。”
“白泽神女,我能否拜托你帮我照看这三个孩子?”她眼里仿佛燃烧着星辰,挣扎着坐起来,执拗地看着文潇的眼睛。
文潇强忍住眼中的泪水,低声道,“我现在庇护不了任何人。”
女人眼中满是惶恐,剧烈喘息着。
“娘!”小石头扑了过去,“你不要说了,我们不要求任何人,我能挣很多灵石,我能给你买药,求你不要抛下我!”
“傻孩子,娘已经不行了……”那枯槁地手伸向毛茸茸的头顶,“你以后要好好地活着,照顾好弟弟妹妹,照顾好……自己……”
那只手突然无力的垂落,妖身在三头小兽一次次无力的挽回下,化为了劫灰。
浓浓的无力感将她淹没,文潇跌坐在地,痛苦地握紧了双拳,晶莹的眼泪划过脸颊。
“文潇,你是否后悔?”他指节分明的指尖划过她的脸颊,接起那点泪水,“你庇护的是否值得?”
“我是后悔。”文潇艰难地寻回自己的声音,“后悔自己不够强,如果……我有足够强的力量,便可以制定秩序。生命不该区分以人、妖,强、弱,而是该让善得以彰显,恶得以惩戒。而不是增生杀戮和憎恨……”
她说话的时候沉静而坚毅的眼神像落入离仑心中的一颗石子,在心境内掀起一阵阵涟漪。
不、不……
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冷冷在他耳边低语,“弱者如蝼蚁,生死无人在意,只有强者才配得到这世间的一切……”
他双瞳失控地变为血红,胸口仿佛有一头野兽想要冲破牢笼,他化作一阵妖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真是罕见,她似乎第一次看见大妖失态,可是因为什么……
她来不及深思,因为这三个孩子确实还需要人照顾。
她陪着小石头收拾了他娘亲的遗物,拿着小小的包袱,她带着三只毛茸茸,朝老□□的药铺走去。
老□□开门一看到文潇,便要关门,被文潇死死抵住。
老□□认栽地开了门来,见后面没跟着凶神恶煞的大妖,抱怨道,“你怎么又来了啊,之前给了他一大堆药了,你就是个小风寒,吃了我多少草药了,也不怕虚不受补!”
“我这里还有些灵石。”她从怀里掏出一个乾坤袋。
老□□眼睛都黏了上去,伸手就要去接,却被她一把收了回去。
“我想请你帮我照看这几个小妖一段时日。”
老□□气得鼓起脸,“我这儿又不是慈善堂,不干。”
“哦我忘了,这里面还有好大一块金兰芝。”
金兰芝?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地宝!可以助妖力大涨。
老□□眼睛又亮了起来,“好吧,不就是多三张嘴吗?”
文潇将乾坤袋扔给了他,视线环绕了店内一圈,皱眉道,“阿心呢?”
“小子肯定又偷懒去了。”老□□刚说完,一旁的药草堆里,钻出个睡眼惺忪的头来,“姐姐,你又来了啊?”
“姐姐上次给你的东西呢?”趁着离仑不在,文潇着急地问。
“什么东西啊?”小人参精却是一脸懵懂,似乎并不记得发生过这件事。
“就是……”
“文潇,终于找到你了。”温柔悦耳的声音响起。
阳光从窗外透进来,一个身影逆着光从门外走了进来。神色宽大的衣袍,长发束在脑后,可是有许多头发垂散下来。
一片云、一丝风、一粒尘仿佛都在此刻慢了下来。
俊秀出尘的男子朝他走来,眉眼在夕阳的柔光里散发着暖意。
赵远舟……
他们真的找来了。
他脸上带着担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卓他们正在槐江谷拖住离仑,你快跟我离开这里。”
是了,离仑不知为何离去,随时可能回来,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文潇跟着他跑了几步,突然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不对,他们要跑到哪里去,不是应该去救卓翼宸他们吗?
赵远舟绝不可能抛弃自己的朋友,单独出来找她。卓翼宸他们不过是人,他绝不可能为了救她而让其他人陷入险境。
他的手用力抓着她的手腕,“文潇,你怎么了?”
“不,你不是赵远舟。”她双眼锐利地盯着他,“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