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还是不要去了。”倪娉柔又劝道,“说句不好听的,这府里,太子就是咱们顶上的那片天。他如今不喜卫良媛,我们便也不能亲近。你若去了,再叫他以为你是在违逆他的命令,那可怎么是好?”
元嘉轻轻拍了下倪娉柔手背,示意无碍,“放心,我心中有数。”
前者还欲再劝,玉兰却在这时候回来了,“女君,良娣,人已经问到了。”
“是谁?”
玉兰面露迟疑之色,“是、是卫良媛身边的叶兰……”
这一回答无疑在众人意料之外,三人相互对视几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怔愣。
“……卫良媛有哮症,竟还敢把猫养在身边?”
刘婵喃喃道。
元嘉望向玉兰,“是叶兰亲自来领的?”
“是。”
玉兰点头,“叶兰特意避开了人过来的,临走前还央我保密,别叫旁人知道是卫良媛在养猫。”
元嘉目光低垂,手指不时敲击着桌面,须臾笑出声来,又惹得倪娉柔两个投以惊讶的注视。
前者笑意未散,只抬起手腕略微遮掩了一下,“我就是突然觉得,这卫良媛的身体或许已经大好了。”
“……好了又有什么用,太子不觉得她大安,她便只能病着。”
刘婵眉峰不展,话语中难得带了三分情绪。
“我明日去一趟畅和馆。”
元嘉做下决定。
“你怎么还是要去呀──”
倪娉柔立刻坐直了身子,一双眸子瞪着元嘉,满脸的不赞同。刘婵连忙拉住前者的手腕,又轻轻摇了摇头。
如此一打岔,倪娉柔有些慌乱的心才恢复了少许的平稳,也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似乎过分激烈了些。
今日之前,她以为太子的诸般态度皆因卫良媛自己的过错,所以被元嘉问起时,也只抱着给人解惑的心思一一作答。可在前者一层又一层的追问下,她才突然觉得,薛神妃在其中出现的次数似乎太多了。
说到底,她还是因为自己和徐丽华孩子的事情畏惧薛神妃,哪怕这只是她某日突如其来的无端乱想……可这样的心思又如何好说出口?
“……我、我就是担心。”
倪娉柔别过脸,声若蚊蚋。
元嘉轻轻摇头,“我如何不知道你的忧虑……放心吧,太子这段日子早出晚归的,也不常往后院来。我明日去,他也未必就能立刻知道。就算被他知道了也不打紧,我自是有对策的。”
这并不是为了宽慰倪娉柔而说的假话,她只是突然间想起了燕景祁一直在她面前所强调的两个字──合适。
之前几次,不管是对小喜儿还是薛神妃的旧仆,亦或是才过去的三公主筵席,只要她所做之事不越过太子妃这重身份,燕景祁往往是乐见其成,甚至是推波助澜的。
至于更早之前,早到自己入府的那日,燕景祁本可以不提起卫良媛,权当府里没这个人。可他还是说了,且也不是以十足冷淡的姿态……那她是不是可以猜测,燕景祁其实并没有众人口中说的那般不喜欢卫良媛,如今的局面仅仅只是因为她“不合适”了。
这样的男人,真的会对枕边人的面目一无所知吗?还是说她此前的猜测都是错的,薛神妃实则是真贤淑,一切的一切都是她度君子之腹了?
元嘉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可眼下显然不是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等明日去畅和馆见过卫良媛,才好继续做下一步的打算。
倪娉柔见元嘉态度坚决,亦弃了劝人的念头,视线从前者的脸上转移到被自己攥了许久的绣帕表面──上面染了血渍,又被她团在一起扯了许久,早不能再用了。
倪娉柔缓缓松手,又不厌其烦地抚着绣帕,试图将面上的褶皱抚平,口中嘟囔着:“这下好了,又得我重新绣了,我可不回去找料子,明日还来寻你,等你另给我匹好的。”
元嘉眼睫微颤,自然也听出了前者的言下之意,故意玩笑一句,“这是给阿沅绣的,还得她出料子。你且在梨云院等着,我挑匹好的,明日晚膳前给你送过去。待绣好了,咱们找她讨债去。”
倪娉柔嗯了一声,虽还带着欲言又止,眉间的愁色却散了不少。刘婵干脆转了话头,又问起元嘉关于刺绣的事情来,二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待瞧着天色将晚,这才拉着倪娉柔双双告辞而去。
元嘉没有起身,就坐在树下目送二人离去。
倪娉柔今日似乎过分在意她要去畅和馆的事情了……虽然说的是害怕她会惹了燕景祁不快,可看起来更像是在忌惮些什么。
是因为太子?还是薛神妃?
元嘉缓缓收回目光,暂且将这份怪异压在心底。
一切都得等她明日见了那位卫良媛再说。